索達吉堪布:佛教現代化的真實含義
《時輪金剛》中說過,以大眾易懂的語言造論很值得贊歎,故我們當然不反對用現代人容易理解的話語去解釋佛法。但我擔心的是,佛經、佛法的原意會不會被有些人在這一過程中有意、無意地加以篡改。如果有人僅僅為追求所謂佛經語言的現代化就捨棄了佛法的本來意蘊,只以自己的分別念為主干,將自己的理解硬填充進佛法中,並以此而贏得了某些現代人的好感,則這樣的“通俗易懂”絕不應是我們奮力追求的目標。
背離了佛法的經教,剩下來的凡夫的分別念,不論在詞語上多麼貼近現代人的閱讀習慣,在思想上多麼富有所謂的現代氣息,其價值也無絲毫可取之處。《三摩地王經》中雲:“眼耳鼻非量,色聲意也非,若此為正量,聖道復益誰。”這裡已非常清楚地指出了凡夫的分別念根本就是不可靠的。《四十二章經》中也說;“神無信汝意,汝意不可信。”
因此,如果不依據佛陀的本意解釋佛法,只知用自己的分別念妄加揣測,如此這般的弘法方法怎能令人輕易認同。況且佛法中蘊含著非常深奧的道理,如佛經中雲:“一根發塵端,不可思議剎,各形皆不一,彼等無混雜。”遇到這樣的道理時,世間語言恐怕難以揣測到如此高深的境界。此時為了隨順受現代物理學、天文學熏陶而長大的現代人的理解習慣,我們是不是要把這種不可思議的情境通俗化為二維空間、三維空間等的領域?以它們來類比佛教的時空觀是可以的,但不要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以為科學才是衡量一切,包括衡量佛法的槓桿。現代科技在很多領域都無法與佛法相匹敵,而佛法中更有太多超離言語名相的地方。習慣於以通俗易懂的現代語言對佛法進行诠釋的人們,在碰到這些地方時,是要讓現代人感到佛法的不可思議,還是要讓他們感到佛法的不可理喻?當然,如果能在不改變佛法本義的情況下盡量使用現代語言,則是值得贊歎、稱揚的一種智慧之舉。
只要對眾生有利,又不損害佛教的原則,我相信藏地也會越來越多地采用現代化的傳播手段。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適應現代化是問題的一個方面,繼承古代傳統則是不可偏廢的另一方面。我到泰國去的時候,就發現那裡的僧人們至今仍是光腳行走、托缽乞食,居所中也無任何財物,基本保持了佛陀時代的清淨生活。而漢藏歷史上的高僧大德也為我們流傳下來很多極其珍貴的傳統,不僅有思想上的,也有行為上的,這些才應該是我們持守不變的傳家寶。假如思想、見解、行為都已發生了變化,都已背離了佛法的原意,那麼語言上再標新立異又有多大用處呢?
原本人間佛教的提倡是要把佛教從單純的書齋式研究、日漸繁瑣的學術化氣息、僅限於寺廟內部的流通、神神道道的怪異景觀、僧人遠離社會人群只進行逃避現實的所謂個體修煉等負面現象中解脫出來,並不是無原則地要把佛教硬塞到社會中去。在與社會相融合的同時,佛法提升整個人群精神境界、素質的任務絕對不可“同流合污”一般地被世俗之海完全淹沒。而且歷來舉揚人間佛教大旗的漢地諸大德都是這麼孜孜不倦地獻身於佛法的弘揚與普及,並且已為佛教的振興打下了相當的物質及群眾基礎,他們將佛教從神學殿堂、純學術殿堂、偶像崇拜殿堂拉回現實人間的努力早已是有目共睹、成績卓著。但現階段很多提倡人間佛教的教內、教外人士,卻有些背離先行者的既定方向,他們往往從皮毛上理解“人間”二字的含義,以為人間佛教就意味著佛教的極度世俗化。在“法法皆是佛法”的幌子下,他們庸俗化地誤解了“佛法不離世間覺”的本意。對普通凡夫而言,在他們簡單化地高舉法法皆是佛法這面旗幟的同時,不知他們是否已去除掉自身的執著與分別念?在未斷除執著與分別念的前提下,法法皆是佛法的提倡,很容易就會被人們用來裝飾自己世俗化的種種言行,還美其名曰“佛教現代化”。
曾有法師這樣論述道:“過去傳教者鼓勵信徒捨棄人間,拋妻棄子,入山修道,埋沒了佛教的人間性,致使佛教衰微,了無生氣。”因此他認為,“在今後的工業時代裡的佛教,一定要從入世重於出世做起,……把佛教的慧命,從寄生在寺院上而轉移到事業上。……現代化的佛教事業,應包括工廠、農場、保險、銀行、公司,所謂工農商貿。”(此段文字及下引文字皆出自陳兵、鄧子美所著《二十世紀中國佛教》一書。)由此可見這位法師心目中的現代化,已遠遠超過了傳播手段的現代化,诠釋佛法之語言的現代化,而是幾乎涵蓋了佛教的全部領域。正如他自己所言,佛教現代化具體展開為“一佛法現代語文化;二傳教現代科技化;三修行現代生活化;四寺院現代學校化。”
面對如此冠冕堂皇的議論,我們不禁要問,佛祖釋迦牟尼佛因地時的種種苦行,包括拋妻棄子、入山修道等行為,盡都是在埋沒佛教的人間性?歷代祖師大德的六度萬行都不是在行菩薩行,他們全都是為了一己之私利,根本就不想淨化世道人心、提升社會整體文明程度?續佛慧命之基礎可以不在寺廟,不在發揚講經說法、聞思實修之傳統的寺院按嚴格標准培養出一批批能弘法利生的僧才?佛法如果只知入世、不知出世為何物,這樣的佛教豈不是要讓人永遠深陷於輪回的泥淖。那我們就沒有必要再去學佛,因它跟一般的世間倫理、道德、哲學以及一切自然、人文學科已無有什麼不同之處。
其實人間佛教倡導人之一的太虛大師早就預見到了這一理念有可能被人庸俗化的後果,他在上一世紀的二三十年代就指出,他所謂的革新佛教應“是以佛教為中心,而適應現代思想文化所成的新佛教,”如果“失去了佛教中心的思想信仰,”流於極端世俗化,則也就失去了佛教存在的意義。他還具體指出了人間佛教的建設綱領:個人由奉行五戒十善開始,進而四攝六度,信解行證而成佛果;同時每個人都要“去服務社會,替社會謀利益”,一方面以個人人格影響社會,一方面合力淨化社會,以達成建設人間淨土的目標。
一個佛教徒,除非他已然是個大成就者,否則剛一開始學佛修行就在滾滾紅塵中摸爬滾打,最終的結果恐怕不會是一個歷經千錘百煉的修行人的脫穎而出,倒是一個與凡夫俗子無甚兩樣的“現代人”的長大成人。佛法如果為了吸引現代人,為了不被現代人譏笑為落後,為了暫時籠絡住不願遵守戒律、不願苦行修道、不願聞思深奧難懂的佛理、不願與自我作最頑強斗爭的某些現代人的思維習慣、行為方式,為了整個世界都已越來越物質化、機械化,為了人們的欲望越來越增盛、性格越來越懶散、我執越來越嚴重,就放棄了嚴格的戒律、修行者必須多年聞思修的要求以及思想與行為上必須克服種種人性弱點的修行過程,而一味投身於世間工商農貿的濁流,那麼不管你給它此刻是安一個佛教現代化的名稱,還是賦予它人間佛教的美名,都不能改變一個也許用不了多少時日就會暴露出的事實:在所謂的佛教團體越來越富裕的同時,在佛教僧侶們開辦了越來越多的實業公司,並且也確實花費了巨額資金用於各種各樣的社會福利事業的同時,佛教在民間的名氣確實是大了起來,影響力也大了起來,但佛法的精髓反而日漸被人們冷落。佛法存在於世的目的不是為了與別種宗教爭奪信徒,也不是為了與社會福利團體劃上等號。也許人們想的倒是不錯,先以欲勾牽,後令入佛道。但在佛法把自己的慧命建築在各項世間事業上的時候,一句古話倒很可能為佛教的未來發展勾勒出一幅暗淡前景: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在佛法與現代生活全方位擁抱在一起的時候,佛法如果主動讓出了自己的尊嚴與駕馭權,最後的結果便只能是形象佛法的大量應世,以及佛法與世間法則的同流合污。
本人不想如此羅嗦,但感慨萬千,情不自已。再次重申一點,有感而發,是因了法師的問題中涉及到了有關佛教現代化的字眼,所以才滔滔不絕地將這個話題引申了下去。總而言之,不失佛教本義、不違教義基礎且有利於眾生的各種人間佛教之主張,我們完全贊同並隨喜;若以“人間”二字作借口,丟棄、誹謗佛教本有的見修行果,那我們作為佛教徒理當對之進行駁斥。
讀後感:現在有很多外道,披著佛教現代化的外衣,宣揚自己發明的一套“所謂新時代的佛法”,在肯定了佛經中的某些內容後,又以佛教現代化為幌子,否定佛經中的另一些他們認為的所謂不適合現代生活的戒律和內容。並自稱為“XX法門”,這其實就是附佛外道。而且這些附佛外道很有欺騙性,讓一些初學者和修行人在不知不覺中偏離了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