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實、恆朝法師:修行者的消息——情欲的魔障
宣化上人:眾生是我的家人,宇宙是我的身體。虛空是我的大學。我的名字了無形象。慈悲喜捨是我的功用。
恆實和恆朝兩位行者,從一九七七年五月自洛杉矶金輪聖寺開始跪拜,至一九七九年十月抵達萬佛聖城,歷時二十九個月,每天的行程,在日記裡都有詳細的紀錄;字裡行間,真情流露,天機暢發,啟迪良知;而文筆俐落灑脫,似從自性智慧的源泉,滾滾流出。兩位途中所見所聞,無奇不有。上至諸佛菩薩顯靈,下至山妖水魅作怪,千變萬化的人生世相,如連續劇,如走馬燈,高潮迭起,引人入勝。
兩位法師朝山的指南是大方廣佛華嚴經,所發的大願是‘不為自身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這是大乘菩薩悲天憫人的大行大願。一方面,這是為世界祈求和平、消災解難、平息戰爭及減少殺人武器;另一方面,是為了成就萬佛聖城的功德莊嚴。
恆朝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三日 聖德古斯
“聽到你病了………希望你快點死。”
師父上人慈鑒:
今天萬佛聖城、金山聖寺的法友,在上人的領導下,一起前來為我們這兩位朝山者打打氣,加一點‘汽油’。我們怎會把汽油用光呢?我是因為打女人的妄想,心猿意馬,精神向外賓士;轉瞬間便把汽油用盡,然後就病倒了。當上人從金黃色的巴士‘萬佛乘’——步下來,便立刻拿著白拂在我們頭上拂了幾下,掃去我們的魔障和煩惱絲。‘我從果舟那兒聽到你病了,我問他你死了沒有,他說還未有,故我便來看看你。如果你已經死了,我就不需要來啦!明白了嗎?’上人奇妙的幾句話,打進我的心窩,我終於明白了。以下是整個故事的因緣:
三年前,當我第一次踏進金山寺,參加大悲咒七的時候,我就應該出家。我一到了那兒,便有一份強烈的歸屬惑。但那時候我還放不下女人,還是背覺合塵。在金山寺得到的那份溫馨,很快地消磨了。稍後,我便惑到懊惱不堪。在家裡嘗試做一個出家人,很不容易。當我迷惘到極點,女朋友又嚷著要離開我的時候,我便打電話給老和尚,希望得到一點慰藉或同情。但上人一點也不用虛情假意來安慰我。他在電話上說:‘怎麼樣?她走就讓她走,好的………沒有人死了嗎?不要有這麼多妄想和執著。’上人早已警告我,要我格外留神自己的一舉一動。但因為我未能斬斷情絲,病愈來愈重,直到病得毫無力氣。
當我出家時,上人曾對我說:‘我相信你出家之後可以真正修行,因為你已經放下女朋友,以後要勇猛精進。’接著上人用很慈悲的語氣,來訓誨在坐的出家人:‘我們從今起,不能隨隨便便,或者恣情放縱。尤其在佛法剛要在西方扎下根基的時候,最重要切勿黏著女人,不要靠得太近,或離得大遠。你們都是我心中的寶貝,我不會出賣你們任何人。不要把自己的珍寶丟了。’我明白了上人悲心切切的訓話嗎?沒有。
在三步一拜路途中,因為我打女人的妄想,引來一窩蜂的問題:噩夢、妖魔鬼怪,惡劣的天氣,以及數不盡的麻煩、挫折,皆是由這個老毛病招惹來的。在聖德巴巴拉鎮,當我正在打一個女朋友的妄想,迎面從路過的垃圾車飛來一個檸檬,‘啪’的一聲打在我颚上,我整個人差點兒捧倒。但我還為自己狡辯:‘這不過是湊巧而已。如果是真的由我的妄想招惹而來,應該重演一遍才對。’話未說完,正當我在猜想,從前的女朋友不知是否有了新歡?‘撲’的一聲,另外一個檸檬,又打在我的背脊上,第二次把我摔倒。
稍後,上人對我解釋:‘那些酸檸檬,就象征你打女朋友酸溜溜的妄想。你現在既然知道這些妄想是不如法的,以後就不要再打了。’
在馬來西亞的時候,我不能降伏身心,杷三步一拜積聚來的功德,統統丟光了,我病到奄奄一息。在馬六甲,上人從閻羅王手裡把我搶救回來。當我疲憊不堪,癱瘓地躺在病榻上,我徹底地洞悉,YIN欲是生死的根本。以往,無論在晝夜六時,或夢想中,我從未了解得如此透徹。上人不時來到我床邊,摸摸我的頭,口裡念著咒。在病情最危險之時,把我的高燒退了,或助我排洩身體裡的毒素。那時,他也帶著微笑,問我:‘好呀!好呀!你死了沒有,你會不會死?’
在新加坡和香港,每逢打一念女人的妄想,因果報應快速得令人不寒而栗。如果我的心稍為被轉動,不到一個鐘頭我就會渾身疲軟,又病倒了。上人總是說:‘又病了,好啊!希望你快點死去。’我明白了嗎?我以為我明白了。但我的習氣深,無明障重。雖然出盡九牛二虎之力,這個狂心還不肯‘死’去。我對自己發願:永遠,永遠,不要犯這個老毛病。
我們回到美國,恆實和我開始在聖德古士鎮裡拜。我要到鎮上通知警察。你猜怎樣?那警察原來是個女的。我立刻被轉動了,開始與她談笑風生。當晚我又病倒。很明顯的,就是要死去我對女人的妄心,否則我自己會毀滅。我明白所有的欲念皆源於YIN欲,從自性奔流放逸,不護攝六根,一點一點的往外漏,這就是步向死亡的途徑。從原本福慧雙全的自性,我們隨聲逐色,把原有的家珍糟蹋,令它變成狗糞一樣的不值錢。
華嚴經裡說:‘又諸眾生,愛網所纏,癡蓋所覆,染著諸有,隨逐不捨。入苦籠檻,作魔業行。福智都盡,常懷疑惑。不見安隱。不知出離道,在於生死,輪轉不息,諸苦淤泥所沒溺。’
當我在老爺車裡,慢慢地養病,我有足夠的時間來反省。以往認為是快樂的時刻,其實是痛苦。認為是痛苦的事情(如修行)才是真正的快樂。有時候,事物的真假,不能單憑表面來判斷。故華嚴經的菩薩又雲:‘我為救度一切眾生發菩提心。不為自身求無上道,亦不為五欲境界,及三有中種種樂故,修菩提行。何以故?世間之樂,無非是苦!’
這才是言出由衷的話!當上人問我,我死了沒有,這就是他的意思。他的話是何等的慈悲和充滿智慧!狂心若不‘死’去,簡直無了生死的把握!上人的話是最殊勝的良藥:‘當你喜歡女人的心死去,你就真正得到自由。如果不把它斷了,你永遠被囚在籠子裡。明白了嗎?’
‘明白了。師父,但有時我要它死去,卻力不從心!’
‘唉!我是個倒楣的師父,不會教化人。我只懂得說些不吉祥的話。’
我寫這封信的原因,是希望你們不要誤會上人所說的是‘不吉祥’的話。我是個糟糕透了的弟子。雖然上人救了我的命,我仍然不能‘死’去。今天上人跟金山寺的師兄弟們,冒著風雨來探視這兩個修行入,為我們加上汽油。‘盡你的力去做罷!’上人臨上車時對我一笑。籠罩天際的密雲,忽然飄散了。朝陽復出,照耀大地。我感動得差不多要流淚!跟著我對自己說:‘盡你的力吧!果廷,不用哭,決點死去便好了。’
正如初祖菩提達摩,教鹦鹉出籠妙計,上人也教了我出籠方法。但‘見事迷事墮沉淪’,我仍舊依依不捨,飛回籠子裡來,還以為是個宮殿。難怪我的法名是果廷,字恆朝。我真是個‘籠中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