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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池大師:《缁門崇行錄》白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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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缁門崇行錄
                                                                        
                                                   
     
    有一位僧人問說:“出家人要做什麼事情?”我回答說:“在辦道、求道。”他說:“求道最根本、最要緊的是什麼?”我說:“是德行。”他說:“唉呀!您真頑固。上根利器的人修慧而入道,下根鈍器的人修福而已,所以出家人主要在求得智慧,有智慧就足夠了,要德行干什麼?”
    我說:“古人嘗說,德行是為人處世的根本。又說,立大志做大事的人,要先衡量自己的器質和識見,何況佛門至高無上的正等正覺的妙法,豈是隨便什麼人就可以修成的嗎?”
    裝貯獅子的奶水如不用琉璃作的瓶子,那就會裂開;好比手舉著萬斤重的鼎,乘坐一葉小舟,幾乎沒有不翻跌淹死的了。
    現今的出家人,稍具聰明才智的,就專攻注解考據之學,和儒家書生一樣地致力研究典籍。聰明才智再高一點的,則零碎地拾撿古來祖師大德應機說教的機鋒語,來唱和自己,捕捉到的只是祖師的皮毛殘渣,據為己有的,乃是捕風捉影來的不實在的東西,反而受到明眼人的譏笑。這些人講起話來,句句仿佛比佛祖還要高明;但考察他的行為,比平凡庸碌的人還不如。末法時期這種壞現象,實在很糟糕啊!
    我很怕修行人落到上述這種地步,所以搜集古來善行的記事,摘錄重要的幾則,分成十大類發表出來。哪十大類呢?遠離世俗的污染才算出家人,出家首先要講到清高樸素,所以第一類善行是“清素”。但清高而不嚴肅,變成狂狷之士的清高了,學佛的人必須要收攝身口意三業,才能成就,所以第二大類善行是“嚴正”。嚴正的行為要靠老師的教誨才能秉持不誤,老師實在是做人的模范,所以第三大類善行是“尊師”。有雙親生養你,長大之後才能接受老師的教導,遺忘其雙親而不孝是忘本啊!且戒行律儀雖然很多,但最要緊的還是孝順,所以第四大類是“孝親”。忠臣出於孝子,忠孝的道理是一致的,只知道有親情,不知道有君恩,乃是自私的行為。書經上說:“一人有慶,萬民鹹賴。”有了君主的德政,國泰民安,才能出家,清閒自在地游於山水林泉下,君主的恩惠實在大啊!所以第五大類是“忠君”。但是忠道較偏於對上級的交往,缺乏對下級恩惠的施予也是不對的,必須兼顧到貧困的人,所以第六大類是“慈物”。慈和愛很接近,出家人產生愛染,是修道的一大障礙,所以第七大類叫“高尚”。但高尚不是要孤芳自負,遠棄眾生,一方面還期望修行人能先充實自己,功夫高深了自然才學德行的光芒就四射,所以第八大類叫“遲重”。為遲重而隱居,清閒無事也是不可以的,所以第九大類選“艱苦”的善行。有人怕勞而無功,不再艱苦卓絕,退了道心,其實因果感應是絲毫不爽的,所以第十大類取“感應”的善行做結束。
    以上十種善行都修齊了,德行才算完善,方堪任修習佛法的人才。好比地質改良肥沃了,然後可以播種好植物;心地精純了,然後至理名言才能信解受持。至高無上的菩提大道,庶幾可期望成就。不然的話,只能算是一個鄙陋的凡夫而已!
    做人的道理都做不好,哪能學佛?縱使你根器利,多智聰,反而有害。智力愈高,障礙愈重,修行愈不易成就,這種無德行的人,怎麼能出家修行呢?
    我說完了這些話,這位禅師又說:“我修的妙法一塵不立,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十類善行將施用在何處?”
    我說:“明明色、受、想、行、識五蘊熾盛紛擾,地、水、火、風四大繁復遍漫,怎麼說是無塵呢?”
    他說:“四大本來空相,五蘊本非實有。”
    我給他一個巴掌,說:“目前學古德的口語,用表自己的見地的人,實在太多了,您回答的不中肯,再用您自己見地境界的話回答看看。”
    這位禅師無法再回答,很不高興地站了起來。
    我笑著說:“您老現在滿面怒容,正是四大五蘊蒙蔽在臉上的塵埃,您為何不擦掉呢?”
    出家人要注意啊!登高要自覺渺小,切莫自大,不要妄說般若,濫解性空,自找禍殃,也千萬不可沉醉於虛榮的名利啊!好好地修養自己的品德,竭盡精誠之心,全力去辦道,竭盡心力,大死一番,久之自然心開悟達,然後才能真正體會到不撇棄萬行,但也不受染一塵;終日不著空,但也終日不執有的真空妙有的中道第一義谛,這才是真正佛門的智慧啊!但願出家人要用心參究一番。
    我很慚愧尚未體會無上大道,加以德行淺薄,寫這本書,主要目的,在求能挽救目前出家人的大毛病,用以報答佛恩而已。明智達理的人,如蒙不因我淺薄而棄置我所說的話,還希望輾轉流通,告訴那些修禅的人。——萬歷十三年仲冬日杭沙門祩宏識

                                              
                                清素之行第一       
       
   ◎不作齋會
   南朝劉裕所創號劉宋朝代時,有出家人法名旻,七歲出家,博通經典,聞名全國,眾稱旻法師。旻法師營造修建寺廟,裝設經像,放生布施,從未厭倦廢棄這些事情。
    有人問他:“您和尚所修的功德不少了,可惜沒聽過您辦過大齋會,恐怕功德不圓滿。”旻法師說:“大齋會很難如法合理,而且需要花耗很多米、菜、鹽、醋、柴、水、湯、炭等等的東西,踐踏、洗滌、燒灼等多所傷害微蟲類小生物,所以我不辦齋會啊。如委托王宮或達官貴人辦理,更難如法,他們唯求世俗的應酬,失去了齋會真正的意義,因此,干脆就不辦了。”
    贊說:“現代人每做一修福的事,就要辦一次齋會,美其名曰圓滿;甚至閉關的和尚,關期過了一半後,就在閉關中辦齋會了,日夜籌劃,光預備齋會的事,時時不可或失的修道正念也全丟到腦後。嗚呼!旻法師的話,實在是萬世不易的借鑒啊!”

   ◎受施隨散
   南朝梁朝錫都彭城寺慧開法師,是吳郡海鹽人,跟隨鐘山開善寺智藏,揚都莊嚴寺僧旻兩位法師學經論,後來他自己講經講得很好,名聞當世。豫章太守謝譿,恭迎開法師去講經,供養他很多錢。但他還沒回到家,已把供養的錢布施分散光了。
   晉安太守劉業供養他一萬錢,不到一天,全部又布施給貧窮的人了。開法師的個性開朗隨和,不注重外表;衣服髒了,也不刻意地去洗它。
   贊說:“說法而不受供養,才真正叫法施啊!如每個出家人都像開公一樣,那該有多好啊!”

    ◎蟲鳴塵積
    南朝梁朝揚都靈基寺道超法師,跟隨靈基寺旻法師(即上述旻法師)學道,後來自己獨居一個房間,謝絕朋友不會客。整個房子都是灰塵,四壁都可聽到蟋蟀的叫聲。中書郎張率有一天去拜訪,看了如此情形,說道:“蟲聲吵鬧,灰塵多積高過膝蓋了,難道您對這種環境不介意嗎?”超法師回答說:“每天聽這些蟲聲,當作箫管演奏的音樂;灰塵乃隨風吹進來的,一直沒空打掃,以致對您這位貴賓失禮了,真慚愧!”張率聽了大大地贊歎佩服。       

    ◎左溪遁跡
    唐朝東陽清泰寺玄朗法師,是傅大士的第六代嗣孫。常行頭陀苦行,住在山澗旁,別號左溪尊者。自己一個人住一個小房子,認為屋子雖小,可視如法界無量般的寬大,正是華嚴一微塵裡無量剎的心境。四十余年來,就穿一件七條僧衣,一輩子就一個坐臥具(又叫尼師但那),也沒改變。如不是為查經典,絕不隨便點蠟燭;如不是要禮佛拜佛,絕不隨便走動一步。大師要洗缽子,則山中群猿爭著捧去洗,大師誦經時,眾鳥都飛到上面來回飛翔不去。刺史王正容屢次請師入城說法供養,大師都不想去,推托有病不能去。
    贊曰:“現代人讀了永嘉大師答朗大師書(出自禅宗《永嘉集》),裡頭再三寫著‘見道不在山林之寂靜,物我冥一,喧擾無非道’,於是藐視朗師,認為其偏於宴安寂寥,卻不知道這是永嘉大師用來破朗師法執,一時權機方便的話,如信中所言‘如是則何不乘慧舟而游法海,而欲駕折軸於山谷哉?’是針對朗師,推其出山廣度眾生的意旨,而左溪朗大師遺留的風范,正是今日學者所應學的啊!有見地的人應仔細判別。永嘉大師信中說的‘得失在於人,何關動靜’,今人業障深重,不但動中無法見道,靜中也難以忘山,不先隱修充實,就要在喧擾中行菩薩道,未免落個好為人師之嫌了。”     

    ◎遺錢不顧
    隋朝富上法師,掛單於益州淨德寺,系掛一頂大斗笠在路旁,坐在斗笠下讀經。也不開口向往來的人化緣求布施,有布施財物給他的,他也不道謝或類似一般化緣僧口中念念有詞地,仿佛替施主消災祈福。因為道路偏僻,人跡稀少,所以多年來都沒受到什麼布施。
    有人對大師說:“城西北往來人口稠密,布施也可多些,為何老守在此地而不去那裡?”
    大師回答說:“一錢兩錢,可以維持身命就好了,何必要多呢?多也沒用。”
    陵州刺史趙仲舒,是當時一位三代嚴刑的酷吏,不信佛法,也不敬三寶。聽到富上大師的事,故意要去試探他。趙刺史騎馬經過那裡,假裝不小心掉下一貫錢(一千錢,古一貫一千)。富大師仍悠然的讀經,看也不看一眼。趙刺史走了很遠後,再令人去取錢,大師也不管,視若無睹。於是趙刺史回來問大師:“您整天所得不過一錢,現在一貫錢掉在地上,您看到別人拿去,為何不阻止呢?”大師說:“那不是我的東西,我為何要冒認它是我的,而阻止人家拿去呢?”
    趙刺史親自下馬道歉禮拜,大大贊歎佩服地回去了。

    ◎不畜衣糧
     唐朝通慧法師,三十歲出家。獨入太白山修行而不帶糧食,餓了吃草和野果,渴了就喝水,睡覺靠在樹下,坐禅參研。這樣的日子,過了五年,有一天用木棒打土塊。土塊破了不成形體,豁然開大悟。晚年只穿一條裙子,蓋一件棉被,穿一雙麻鞋,用了二十年之久,衣服縫縫補補地,冬天夏天都沒兩樣。

    ◎儭施不憶
    唐朝京師弘法寺靜琳法師,京兆華原人,道行高超,道風遠播後,信徒供養一天天地多起來。信徒供養的財物,都一並拿給侍者,也不再問多少;後來有一天想要拿錢去做功德,才遺憾自己沒錢,侍者拿錢出來,琳法師說:“沒想到我還有這麼多錢!”平生衣服破了,都用紙來補。
                   
    ◎門不掩閉
    唐朝京師辯才寺智則法師,雍州長安人,性情磊落潇灑,不修邊幅,常披一件破僧衲,裙子只遮到膝蓋上(即如今之迷你裙)。房內只有一張床,一個用瓦作的缽,一個用木作的匙,其它再也沒有東西了。住的一間房子,也不關門,大家都講他是個瘋狂的人,他聽了感慨萬千地說道:“說人家瘋子的人正不知道自己才是瘋子啊!出了家,離了俗,還為了衣食操心,行要穿衣飾遮,住要宅房屏障,門要鎖,箱子要蓋緊……這樣又浪費時間,又擾亂道業,還有收集積蓄種種之財物,整日忙碌而心惶惶,這種人若不算瘋狂,就再沒有瘋狂的人了!”      

    ◎人疑僕從
    唐朝衡山彌陀寺承遠法師,起先學道於成都,後來住在衡山西南的山巖中,有人布施東西給他吃,他就吃,沒人布施食物,他就吃草木。有人仰慕他的德行而來拜谒他,和他在懸崖山谷處相碰面,大師身形消瘦,蓬頭垢面,自己擔負著薪柴,來訪的人以為他是侍者而不在意,不知道他就是遠大師本人啊!唐代宗聽到了他的德名,頒賜他所住的地方叫“般舟道場”,世稱大師是蓮宗(淨土宗)三祖。
    贊道:“堯住的房屋是用茅草蓋的,人家看來以為是村捨,而不是皇上住的地方;禹穿著破舊的衣服,別人不曉得他是皇帝,還以為他是野人呢!何況出家人,本來就應以一缽一衲來支持身命的,還能講究什麼呢?當今有些人,衣服講求奢華,雇養許多奴僕,還惟恐別人不知道自己有錢,穿著華麗的衣服,帶著僕人,洋洋得意地走過眾人聚居的地方。這種人應該感到慚愧吧!”
       
    ◎荷衣松食
    唐朝明州大梅山法常禅師,得到馬祖道一禅師“即心即佛”的心法要旨後,隱居深山中,沒人知道。管鹽官寫信诏見他,他謝絕不去,回了一首偈給鹽官:“一池荷葉衣無盡,數樹松花食有余。剛被世人知住處,又移茅捨入深居。”意思是,我這裡有一個池塘,長滿了荷花,我用荷葉作衣服蔽體,用也用不完。有好幾棵松樹,長滿了松花松果,用以充饑,足足有余。蠻以為大家都不知道我的住處,可以獨自清閒修道,沒想到還是讓人找著了,於是我又離開這裡,搬進更深的山裡去住。
       
    ◎鹿鳥為侶
    五代後周廬山佛手巖行因大師,隱居在廬山佛手巖。每天夜深時,就有一只麋鹿,一只山雉來睡在他石屋的旁邊,和他親熱,溫馴得如同好朋友一般,一點也不懼怕恐怖。因大師平生不收徒弟,但附近寺廟的僧人自動供養他、服侍他。有一天大師對侍者說:“把窗簾卷上,我要走了。”窗簾才剛卷起鉤上,大師下床走了幾步,就站立著圓寂了。
    贊道:“貪欲多的人,臨命終更加厲害(欲望更加熾盛),甚至爭奪遺產(陸機《吊魏武帝文》,引魏武帝遺令:‘余香可分與諸夫人,諸捨中無所為學,學作履組賣也。’)。對世上的財物人事,眷念不已,捨不得,放不下。不但在家世俗的人這樣,連出家人也有像這樣的。如果每個出家人,都能像因大師一樣,一輩子清高凜然,圓寂像游戲一般地輕松愉悅,不是很好嗎?”

     ◎少欲知足
    宋朝洪州雲居宏覺道膺禅師訓誡徒眾說:“你們既然出了家,就好像囚犯從牢獄釋放出來一樣,從此走向了生脫死的大道,免除萬劫的沉淪,這是你們的造化,因此,要減低欲望,常知足,不要貪求世俗的虛榮;要能忍耐饑渴,立志學道,修習真如寂照的無為法(《金剛經》雲:一切聖人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能聞持佛法,受到佛法的熏陶,實在難能可貴的,就是九死一生,赴湯蹈火,每時每刻也不可拋棄佛法。”

    ◎誨眾清約
    宋朝東京慧林懷深慈受禅師,有一天在參禅放香後小參時刻,開示徒眾說:“大家千萬要忘卻名和利,以恬淡為樂,世間名利心減少了,向道清淨的念頭自然滋長增加。像匾擔山和尚,一輩子撿栎實(圓形,大如拇指頭,端尖銳,在碗狀殼斗內,仁如老蓮肉,可吃,殼斗可染皂色)為食充饑;永嘉大師不吃用鋤頭耕種的菜,因為耕鋤唯恐傷害泥土裡的微小生物,且敬重農夫汗滴禾下土的辛勞;高僧惠休和尚,一雙鞋子穿了三十年,遇到平軟的地就赤腳行走。你們目前衣食不缺,種種享受,還沒餓就吃飯了,還沒冷就加衣了,身體還未弄髒就洗澡了,還未到睡時就睡著了;這樣生死之道還未弄清楚,心境污染未盡,惑障不斷,憑什麼來消受上述的福報呢?”
       
    ◎衲衣一食
    宋朝益州空慧寺慧熙法師,自己一人獨居,沒有侍者,日中一食,也不接受人家的布施。房內地上除了平常走出走進的一條路跡外,其它地方都長滿了霉苔。他的坐榻,除了中央人常坐的關系,較沒灰塵,兩頭則塵埃堆積,好像很久很久沒人坐的樣子。他的衣服破舊不堪,僅可遮風御寒;冬天穿這破舊的僧服,夏天到了就把它懸掛在屋梁上。慕名前去拜谒的人,就在這間房子內向他請教,大師慈藹對待,循循善誘,有時來往的人多,需要等幾天才能見到大師面談。

    ◎獨守死關
    元朝杭州天目高峰原妙禅師,在龍須修行九年,自己編綁木柴,做一個居住的小房子,無論冬天夏天,只穿一件多次補縫的衲衣(衲衣是多次補縫之衣,如故苑裡福慧尼師所穿之衣,即衲衣也)。之後到天目山的西巖石洞中,建造一棟如小船的小房子,立個標示叫“死關”。小屋上面是滑溜的滴水石,下面是爛泥巴地,風雨飄搖。大師謝絕供養及侍者,衣服和日用品等也一概不要,不洗澡,不剃頭發,把大腹小口的壇子,切下半截做鍋子,幾天才吃一餐,自得其樂;他所住的山洞,沒雲梯無法登上去,他摒棄梯子,截斷外緣,即使是他的徒弟,也難得看到他。
    贊道:“像上天懸在九霄雲外一般地,千萬仞高的崖壁裡隱居的大德,在前有慧熙大師,後有此高峰妙大師,他兩人實在是超塵絕俗啊!以前我曾登天目山,進入張公洞,俯目下觀千丈高的崖巖氣象萬千,順便也去拜谒‘死關’的遺跡,高峰妙大師的威儀容顏,仿佛現在我的眼前,自歎生得晚,不能親承教誨,不禁淚下沾襟,久久不能自已!”
       
    ◎放三飯
    浙江紹興一帶參禅安居,每晚做飯吃,名叫“放三飯”,風氣相傳,吃起來一次比一次奢侈豐富,比午餐更多菜肴,這種沿習下來的壞風氣已經很久了。往昔有一位道高德超的先輩(即法慧禅師),聽到隔壁房間的僧人午後作飯,不禁流淚,悲歎佛法的破敗末落。所以出家人禁過午吃東西。何況夜晚還吃宵夜!戒律上說:“人間的碗缽聲作響,餓鬼聽了不勝饑餓,咽喉自然起火”。何況夜深人靜,動了砧、幾、盤、盂,音響傳入其耳根,又煎、煮、烹、炮,香味傳入其鼻識。忘了對眾生要慈悲的訓示,恣縱口腹的欲望,這樣於心能安嗎?或問:“半夜肚子餓了怎麼辦?”那麼就吃果核餅餌之類,不須動用鍋子、壺子煮的食物來充饑就可以了,何況人家持午的人,午後到隔日天亮,明星現前之間除了喝水,不吃一點東西。我們晚上有視作藥石養生的果餅之物充饑,還不知足,簡直是太過份了。

    ◎非理募化
    雲棲寺僧團的規條,有一條:非理強去募捐化緣的人要趕出山門。有一位僧人說:“不必禁這一條,禁了則減少了眾生種福田的機會。因為雖然非理募化的人犯了過失,背了因果,但眾生可獲得破悭貪,捨財物的利益和功德。以前佛在世時的出家人,假藉佛陀的名義來謀生,佛何嘗為這些人設一條禁約呢?”我說:“您的話固然不錯,發心良好,但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非理募化,瞞著因,昧著果,布施的人知道了,因而退了道心,以後就不再布施了,怎能使他破掉悭貪呢?佛在世時,有諸弟子自遠方游化歸來,經過一個部落,那個村落的人望見這些比丘,趕緊把門關起來,弟子們就問這些人,甚麼緣故怕沙門怕得這樣子?講起原因來,原來他們是怕非理募化啊,以前有惡比丘非理募化,他們怕這些弟子也一樣。於是這些弟子們回來後,把這件事告訴了佛陀,佛聽了對那些非理募化的比丘加以呵斥責備,怎麼能說佛對此不立禁約呢?!小心點,不要非理募化啊!”
        
    ◎講法師
    有人說講經說法的法師有潛移默化眾生心性的功德,而沒有像施食師有和鬼神打交道的責任(容易招來麻煩和危險),應該是比較少有過失罷。我則認為不一定,講經師如不慎,所招致的過尤更大啊!施食只一種法門,一法猶容易精通,經論繁多,要一一精通很困難的了。所以古人多專攻一門,如專崇《法華經》經義的,或專長《華嚴經》之類的。現在的人則每種經、每種論都宣講,真的比前輩大德們高明嗎?於是有的沒什麼明師教導而自大自高,照自己臆測淺見而發表的;有喜標新立異而亂批評先賢的;有於經論稍微加以解釋,而沒半點申論發揮的,這些都不對的啊!必須要長期精深的研究,多方探討,本著明道為本的心懷,不圖謀自己的名聞利養,這樣才差不多有功德而無過失。或者有人會說:“智者大師說:為利養而弘揚佛經,也具有菩薩的名義,這又怎麼說呢?”唉!智者大師這句話,是為激勵具有菩薩大悲心腸,而尚缺菩薩入世度眾之行的人說的。不是為貪求名利的人說的,如不仔細審慮這句話的意義,很容易就誤解了。
       
    ◎出家利益
    古來大德有言:“第一等的人,乃是出家人最好。”民間也一向流傳著一句話:“一子出家,九族生天。”這些話都是贊歎出家,而沒明確說出出家利益的所在,到底出家真正的利益在哪裡呢?難道說,不必耕種,不去織布,就有飯吃,有衣服穿,就是出家的利益嗎?或者說,不必買屋子,不必租房子,就有居住的地方,就是出家的利益?或者說,國王大臣擁護,信徒施主恭敬,上不受官吏使役,下不會干擾庶民,而且自然清閒飄逸的快樂,就是出家的利益嗎?古人有一偈說:“施主一粒米,大似須彌山。若還不了道,披毛戴角還。”(注:披毛戴角即作畜生。)又說:“他日閻王老子與你打算飯錢,看你將何抵對?”由此看來,出家反而隱伏著一樁大災禍,還說什麼利益呢?所謂出家的利益,乃是能破煩惱、斷無明,證得無生法忍,了脫生死。這才是天上人間最尊勝的事,而且父母宗族也才能受他德行恩澤的蔭被。不然的話,雖然富有到有千箱黃金,榮貴到作了七代皇帝的國師(如清涼國師),也沒什麼利益可說啊!我實在憂懼萬分,怕犯了這個大過,同時告訴同修們互相警惕共勉。      

    ◎總論
    梵語比丘,國語翻作乞士,獨自清淨修行才叫乞士,如多所需求,多所畜養,參與多事,那不是反而違背比丘這兩個字的本義嗎?本篇所敘自旻法師,下至諸公大德,其間至今有上千年的歷史了,但他們的風范,流傳至今仍未消失,聞知他們的高風亮節而不發奮圖強,還能算是比丘嗎?

       
                                             嚴正之行第二
               
    ◎禁拒女尼
    隋朝相州演空寺靈裕法師,是定州人,安頓出家眾居於兩堂,將已受大戒和未受大戒的人分開住。如言語行為散漫必受責備。發誓不給尼姑授戒,只在講經說法時,才允許尼姑入寺來聽,且開始時要最後進入,結束後要先出來。自己住的房子,絕不讓尼姑進入。沙彌進受具足戒時,必請大德僧作尊證師,而且要到年滿二十歲,才許登比丘壇,受具足大戒。大師終身穿著粗布衲衣,裙子長只至足踝上,長衫袖口寬四指,長僅到手肘。如看到穿衣服過於奢華的,當眾就割壞他的衣服。

    ◎幼絕戲掉
    唐朝京大慈恩寺玄奘法師,俗姓陳,漢朝太丘長陳仲公的後裔。早年隨哥哥“素”(即長捷法師)出家,十一歲就會誦讀《維摩經》,《法華經》 ;超拔正直,不附阿時尚,隨俗浮沉。有一天看見眾沙彌在一起談天游戲,告訴他們說:“佛經上不是有講嗎?出家是要修無為法,怎能再玩兒童玩的游戲呢?像這樣下去,只有白白浪費大好的生命了。”高明的人看到這件事,就知道大師道德器宇大不平凡啊!
    贊道:“幼年就有很高超的德行,並不是天資獨特,而是前世的習氣忘不掉的啊。知道這個道理,就可以辦來生於今日了,也就是說今生修習深刻,來生自然盛德超俗。”
       
    ◎嚴訓侍者
    唐朝終南山至相寺智正法師,定州安嘉人。隋炀帝開皇十年,奉皇帝敕令住持勝光寺、仁壽寺,後來到終南山至相寺,和一位“解行相高,京城推仰”(《高僧傳》語)的淵法師作伴,同住二十八年,不涉問世事。
    智正大師有個弟子叫智現師,秉承他的教誨,每次智正大師著書時,端坐思考,現法師執筆侍候在旁。正大師想到說出來,他馬上記下來,這樣經過了好幾年,都這般勤快不變。當初現法師是站著,並沒座位,有一天腳痛心口悶,不知不覺跌倒在地。正大師罵道:“過去久遠弗沙佛時,釋迦牟尼佛為外道仙人,上雪山采藥,見弗沙佛坐寶窟中入火定放光明,見已心歡喜,信敬翹一腳立,叉手向佛一心而觀,目未曾洵,七日七夜。贊佛雲‘天上天下無如佛,十方世界亦無比,世界所有我盡見,一切無有如佛者’,由之超越九劫,於九十一劫中得成正覺。(出《大智度論·卷四菩薩釋論》)你才站了一下子就跌倒,是心不鄭重的原因!”正大師就是這般嚴厲。
    贊道:“跌倒了還加以責罵,實在要求很嚴格啊!古人為了求法忘了身軀,如二祖神光大師求法於達磨祖師,達磨在少室峰面壁靜坐,神光大師(後更名慧可)前往求法,在外面雪地中站了一夜,積雪齊腰。又儒家的游酢、楊時二位學人,初見伊川先生(程頤)時,伊川先生在閉目養神,二人站在門外,時當下雪,二人不敢驚動,伊川先生醒來一看,門外已經雪深三尺了。這兩則尊師重道的榜樣,還差不多,今人坐著論道,還有感到厭倦的。唉!做師父的管教嚴格,求道的尊重從事,這些早就敗壞了,實在可悲啊!”
      
    ◎破壞酒器
    唐朝澤州清化寺玄鑒法師,澤州高平人。性情敦厚耿直,見到不如法的人,一定當面呵斥責罵,不忌諱對方如何頑強有勢。大師一生建造、修補很多道場。當時雇用很多工人,如有人送酒來給工人喝,大師就制止他說:“我造寺院一定要如法,寧願工人罷工,也不准許工人喝酒。”
    那時清化寺修建佛殿,有澤州望族叫孫義的人,載了兩車子酒要來慰勞工人,鑒大師就打破酒瓶,酒流了一地。孫義大怒,決定隔天要給鑒大師難堪,但他晚上睡覺卻夢見一個人拿刀子要殺他,叫他不可對大師無禮。醒來覺悟自己的過錯,於是很恭敬地到大師面前忏侮。
    贊道:“當今招待工人,不但用酒,還煮葷菜殺生,至於豎立棟梁、破土,迎神賽會大請客,更是殺很多牲禮,用釘鉤拴在牆上(喻大肆屠殺)。這樣的建寺求福,天堂還沒成就,先造了地獄因,這是實在的話啊!要建寺修廟求福的人,千萬要禁止這件事。”

    ◎不面女人
    唐朝風州大興國寺道琳法師,同州郃陽人。三十五歲時出家,進入太白山深巖中隱居,皇帝器重他,令他住持大興國寺;不久,他又逃到梁山南方隱居。一生勤儉刻苦,認為女色是產生欲染的禍根,終生不和女人見面、不為女人說法、不接受女人施食、不讓女人進入他的房間。臨命終時,有女弟子來問候病況的,大師在房間裡知道了,就叫她們不要進來,不讓她們見面。
    贊道:“戒律中也允許為女人說法,但要莊重不可嘻笑、不讓對方見到師父的牙齒;也不可以多說話。而道大師絕不為女人說法,似乎太過嚴格。但是末法時期人心不古,戒律衰微,根本不必擔心出家人不為女人說法,只怕他為女人說法而迷愛染著而已。像道老這種風格,大可做後來學人的借鑒。”
       
    ◎力衛殿堂
    唐朝始州香林寺惠主大師,始州永歸縣人,專心精研戒律,住在青林寺。有一天陵陽公到了益州,陵陽公一向對佛法沒什麼信仰,所以把百余只驢騾牽入寺中,安放在大殿、講堂、僧寮等地方,寺內沒有一個人敢違抗的。惠主大師從村子裡回來後,看到這種骯髒雜亂的情形,馬上進入房中,帶著錫杖和三件袈裟(錫杖乃菩薩頭陀十八物之一,上有四股十二環,表四谛十二因緣,比丘向人家乞食,至門口應振動錫杖上小環作聲,使人警覺。三衣:①安陀會、五條衣;②郁多羅、七條衣;③僧伽黎、九條衣以上。衣上方塊名福田,讓人種福田又名福田衣,出家人三衣不離身)出來,歎聲說道:“要死要活就決定在今天了!”說完舉起錫杖打向驢騾,驢子、騾子被他打得昏倒在地,好像死掉一般。主大師手舉起驢子、騾子丟到大坑裡。地方縣官知道這件事以後,大吃一驚,抓住主大師往陵陽公處申訴判罪。
    出乎意料的,陵陽公不但沒責怪加罪,反而歡喜地說道:“承蒙律師這樣開示,破了我的悭吝和貪欲心,我從這次的教訓中獲得莫大的利益。”於是送大師十斤沉香,十段绫綢。後來回到京城,還依大師受菩薩戒呢。
      
    ◎擯黜豪尼
    唐朝京師普光寺慧滿法師,雍州人,七歲出家,後來奉皇帝聖旨住持弘濟寺。那時候,證果寺的尼姑在宮庭裡出入毫無禁忌,並占據和尚寺作尼姑庵。滿大師招集眾人趕走她們,尼姑們就去東宮太子處告狀,太子派遣詹事(掌管東宮事務的官名)杜正倫等人來解圍。滿大師堅持趕走尼師,眾人害怕這樣下去會觸怒大官,受到災殃,於是勉強放棄驅逐尼姑一事。大師接連歎息,不高興了好幾天,尼師後來拜谒大師,登門謝罪忏悔,大師仍然一直不理睬她們。
               
    ◎不受仙書
    唐朝明州大梅山法常法師,襄陽人,性情剛直敏銳。平素衲衣瓦缽,每日早晨吃一餐而已,終生不易。唐德宗貞元十二年,從天台山到梅山,梅山是漢朝仙人梅福隱居修行的地方。(昔梅子真初入山也,見多龍穴,神蛇每吐氣成樓閣,雲雨晦冥,邊有石庫,內貯仙藥神仙經籍。)大師常寄宿在梅福住過的房子裡,有一天夢見神人告訴他說:“您不是普通人,這石庫中有仙書(記著既往將來之事),您看了可以為人王帝主,就算不做皇帝,也可做皇帝的國師。”
    常大師說:“這不是我所向往的,以前齊朝僧稠大師在懷州西王屋山修禅,聽見兩只猛虎交斗,咆嘯震山,於是用錫杖把它們隔開,化解兩虎之斗,兩虎各自散去後,一時忽然有仙經兩卷出現在床上,稠大師說:‘我本來修習佛道,豈是欲求長生的人呢?’說完仙經就消失了。我也是唯以追求不生不滅、無上無余的涅槃為最樂啊!”神人聽了非常佩服贊歎。
        
    ◎阖門拒子
    唐朝洛京廣愛寺從谏法師,南陽人,壯年時出家,不久頓悟真空妙有的真理。唐武宗會昌五年,毀天下佛寺,僧尼並勒還俗,佛法大受摧殘排斥,大師逃到皇甫枚的溫泉別墅隱居。唐宣宗大中初年恢復佛教,於是再回到洛陽(洛邑即洛陽之別稱)昔日住的地方。他俗家的兒子從廣陵來看他,和他在寺門口相遇,已認不得他了,問說:“從谏大師在哪裡?”谏大師明知是他兒子,卻不承認,手指向東南方那邊,他的兒子就往東南方去找了,谏大師於是關起門來不再出去。這樣忍痛割愛,不和親生兒子見面,這種功夫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
        
    ◎抗章不屈
    唐朝京師大總持寺智實法師,居住在洛陽(分洛上,洛下)時,唐太宗臨幸(皇帝所到叫臨幸)洛陽,因迷於道教方術,道教得寵,下诏命令道士的名位及齋供行立應列在僧侶前面。洛邑的僧人陳述谏言,當事官不采納。實大師見皇帝駕臨,隨即上表陳奏,大大地申論這種舉措的過失。皇帝命令宰相岑文本,作書指責大師,大師擇善固執不受皇帝的诏令。皇帝大怒,在朝堂中處罰大師,命人以杖打他,剝掉他的僧衣,給他穿老百姓的衣服,並流放到嶺南地方。有人譏笑大師不自量力,不知進退,大師說:“我本來就知道無法轉變先道後僧的局勢,然而我之所以據理力爭的目的,是要後世人知道大唐時代,還有一個擇善固執、威武不屈的和尚罷了。”聽到這些話的人,都贊歎佩服不已。
            
    ◎防心離過
    宋朝汴京(即今河南開封)法雲寺善本禅師,姓董,是漢朝宰相董仲舒的後代。博學群書,依止慧林寺圓照宗本禅師剃度出家。
    宋哲宗時,住持法雲寺,帝賜號大通禅師。平日無論作息,端正嚴肅,目不斜視,領眾三十年,從未隨便談笑。凡是所到之處,見有佛菩薩立像在堂,絕不敢坐下;蔬菜水果以魚肉為其名的,素食料理以葷名的,就不吃了。大師防心離過失的功夫,就是這般嚴謹。
    宋徽宗大觀三年十二月甲子日,突然對左右從人說:“我只剩三天了。”三日後果然就示寂了。世人稱圓照宗本大師叫大本,善本禅師叫小本雲雲。
    贊道:“防心離過的功夫到這樣,古人認為是聖賢,今人認為是迂腐孤僻,實在可悲!”
                
    ◎終夜拱手
    宋朝廬山圓通寺居讷禅師,常常入定,法相特別。初夜時,兩手交叉自在湛然;到中夜,交拱的兩手漸漸升高到胸口,侍者每每看到大師兩手升至胸口,就知道雞要初鳴了。求法之人應該如此專心一致,渾然忘我。

    ◎不談世事
     宋朝光孝安禅師,住持清泰寺。有一天入定,在定中看到兩個僧人倚著欄桿交談,開始有天神擁護保衛,並恭聽他們的談論,不久天神離開了,頃刻間卻又聽到惡鬼在旁不屑地謾罵他們,掃除他們走過的腳印。出定之後追究結果,原來他們兩位起先討論佛法,所以天神護衛傾聽,接著敘舊家常,最後談到財物供養的事,惡鬼聞之亦不屑地唾罵。安禅師於是終身不再談世俗瑣事。
    贊道:“古人為生死大事行腳參訪,才一碰到堪為師友的,便急急忙忙談論討教此一大事,哪有時間討論其它的瑣事呢?現代的人整天談些拉拉雜雜、沒用的話,要找像這兩位僧人一樣的都很難得了。想想鬼神無時無刻都在我們旁邊,他們又作什麼表示呢?啊!實在可怕!”
               
    ◎見僧過
    世俗諺語:人不宜見到出家人的過錯,看到或說出會有罪。但是孔夫子是聖人,他還慶幸別人知道他的過錯,指責他。子路是個賢人,也喜歡聽到別人講他的過失,為何出家人怕人知道自己的過錯,而不想聽呢?須知不要光看出家人過錯的一面,這是對在家人說的啊,不是對出家人說的,出家人卻仗恃著這句話胡作非為而毫無忌憚。那麼這句話就成了在家人的良藥,出家人的毒藥了,真可悲啊!
       
    ◎門庭高峻
    古人所謂“門庭高峻”的意思,就像維摩诘居士示疾,佛令諸阿羅漢去問候,眾阿羅漢各述理由,講他們沒資格去問候維摩诘居士。文殊菩薩也說:“這位大德很難應付。”像這樣叫門庭高峻。後來禅宗諸大宗師,在學人問道參訪時,或用棒打;或大喝出聲;或豎一指;或張弓來要用箭射人;或垂示一句話,一則口語,好像木札作的羹,無法吃出味道,又像太阿寶劍,不可觸摸(劍利,摸則出血),又如水中的月亮,不能抓拿,如不是參學久了,功夫深的,不敢登門求教,像這樣就是所謂的“門庭高峻”。其實宗師平實接人,絕不故作高峻嚴厲的,是學人打由心底高山仰止,油然生敬畏的。豈是故意擺高架子使威風,厲色大聲,表現出一幅嚴格威怒的外貌,就是“門庭高峻”嗎?
       
    ◎僧務外學
    儒家的學問,以六經(書、詩、易、禮、樂、春秋)、《論語》、《孟子》等書為范本,而把老莊的學問乃至佛教經典都禁止、擱置不學,這是因為術業有專攻,是正當的道理,不足為怪。作為出家僧人也是一樣的,應業有所專,方期有成。但現在有許多和尚不讀佛經而讀儒家的書,讀儒書未嘗不可,又甚至讀老子莊子,稍聰明精巧的人,又加以注解寫疏。還不夠又學作詩、作文章、學書法、學書信……這些雜學,都足以障道,古來祖師有博通儒家老莊,甚至詩詞字書者,用以度眾,那是他的生死已有把握,佛學已屆精深,不妨游戲三昧,以廣化緣。目今人生死未了,而務外學,是象征佛法的衰微,實在無可救藥啊!
       
    ◎僧務雜術
    僧人又有做地理師的,做卜筮占卦相命師的,做看風水地理師的,做醫藥師的,做婦女科醫藥師的,做符水爐火燒鉛煉汞師的……末法時期,弊端實在太多了。或有人說:“百丈懷海大師令司馬頭陀選擇一個可以作五百僧人修行的道場,而找到了沩山道場。這是地理師的功勞啊!接著又選擇沩山道場的主持,而得到大佑禅師這個不可多得的僧材,這是相士的功勞啊!那麼這又怎麼說呢?”唉,這是古聖賢為傳揚佛法,普利群生而隨順的大機緣和方便啊!不是一般凡夫俗人所能了解和測度的,何況百丈禅師、司馬頭陀這兩人是何等人物?豈是現今相士、地理師等可以比擬的呢!
                
    ◎總論
    或許有人會說所謂“僧”就是“六和敬”的意思(一、戒和同修 二、見和同解 三、利和同均 四、身和同住 五、口和無诤 六、意和同悅),而且僧人要修忍辱,逆來順受,應該不能有“嚴”字。這就不明白我所謂“嚴”的意義了。我所謂“嚴”,不是嚴厲的“嚴”,而是嚴正的“嚴”啊!用嚴正之行來收攝身心,則心地就可端正了,用嚴正之行秉持正法,則法門道風可以樹立。如果表現奇異特別的行止來求名譽,逞示凶惡暴戾來顯威風的,和這裡所謂嚴正,實在是有天地之別,出家僧人不可不詳加辨別啊!

       
                                             尊師之行第三
       
    ◎力役田捨
    晉朝長安五級寺道安法師,十二歲就出家了,天生聰敏,外貌卻很丑,因此不為師父所器重,叫他做工種田,這樣做了三年,執勤辛勞,從沒表現半點抱怨的形色。幾年後,才去見師父要求授經典。師父給他一部五千字的《辨意經》,安大師帶著這本經去種田,休息時就讀經,傍晚歸來,再要求師父授其他經典,師父說:“昨天給你的經還沒讀完,怎麼又來請呢?”他回答說:“那部經我已經會背誦了。”師父感到驚異,但仍然不太相信,再給他一部《成具光明經》,這部經將近一萬字。安大師仍抱著經去種田,黃昏回來還經,師父叫他背誦,背得一字不差,這時師父才大大驚奇贊歎!
    贊道:“安大師的天才,就像祭拜聖賢或祖宗的宮廟裡的寶玉一樣,而叫他去耕田,他仍辛勞不怨。現代的弟子們,稍具一點小才能,對他稍不客氣就要離開了,何況叫他去種田服勞役?又何況長久地種田服勞役呢?想到這裡,我不禁歎息不已!”
        
    ◎受杖自責
    晉朝荊州長沙寺法遇法師,拜道安法師為師,後來住持江陵長沙寺,講演諸經,從他學佛的有四百多人。
    有一天,寺內的一位僧人偷喝了酒,遇大師加以處罰,但沒把他趕出山門。道安大師在遠方聽到這件事,就用竹筒裝一枝笞杖,封包起來,寄給遇大師。
    遇大師開封見到荊杖,就說:“這是由於那個飲酒僧的事而來的,我的教誨和領導能力不夠,致使在遠方的師父擔憂,而賜給我這枝笞杖啊!”於是打楗椎把眾人召集來,將安大師寄來的筒杖放在前面,燃香致敬;自己伏在地上,命執刑的維那師拿荊杖打自己三下,掉著眼淚自己責備自己。這麼一來,那地方的僧俗沒有不贊歎佩服的,因為這件事而激發精進的人也很多。
    贊言:“唉!假使現代的人打開師父的封包竹筒,一看是笞杖,不打碎竹筒,折斷荊杖,謾罵出聲的,恐怕很少了,像這種聖人師父,賢人弟子,雖時過千年至今,我仍然為這兩位大師作不可多得之歎!”
       
    ◎為師禮忏
    晉朝於替青山竺法曠法師,下邳人,早年痛失雙親,侍奉繼母很孝順,且孝順出了名。
    後來出家,拜昙印法師為師。有一次,印法師病得很重很危險,曠大師於是七天七夜,虔誠禮佛拜忏,回向師父祈求平安。到了第七天,忽然看見五色光明照進印大師的房間,印大師覺得好像有人用手撫動自己的身子,於是病就好了。

    ◎立雪過膝
    魏朝邺中神光(慧可)大師,學問義解當世第一。
    達磨大師從印度來,神光大師到少室峰去,要拜他為師。達磨大師面壁坐著,卻不和他說話。有一天晚上下大雪,神光大師站在庭院台階上站到天亮。雪都積高到超過了膝蓋,達磨大師回頭來問道:“站在雪中那麼久,想要求什麼事?”神光大師淚下道:“但祈求和尚慈悲,開演如甘露的法門,廣度眾生。”
    達磨大師說:“諸佛成佛的無上妙法,累劫長遠地精進勤修,難做的能做到,難忍耐的能忍耐,這樣地修行,尚且不能證得,你今天這樣掉以輕心,一下子就想要得到佛法的真谛,那簡直是做夢,徒勞無益啊。”神光大師聽了這個教誨,為了表示自己不畏艱難求法的決心,馬上用刀切斷左手臂,放在達磨祖師的面前。
    達磨大師說:“諸佛求道時都為佛法忘形軀,你今天切斷手臂,也算可以求法了。”
    神光大師說:“我的心未能安頓,求師父給我安心。”
    達磨大師說:“你拿心來,我為你安。”
    神光大師說:“我就是一直找不到心啊!”
    達磨大師說:“那麼我已替你安完心了。”於是傳他禅門心法,成為中國禅宗的二祖。
    贊道:“二祖神光大師得授心法,乃是由於其心精誠已極,機緣已成熟了。有如磁石吸鐵針,琥珀拾芥子,一拍即合,一點即通。不是一定要切斷手臂啊!愚笨的人,想模仿神光大師,不知學其精神,光學拿刀斷肢體。唉!如傳法一定要斷臂,那麼歷來諸祖師都體無完膚,各個殘廢;欲成佛必須要燃燒身子,那麼先聖先賢沒一個有命在。真斷臂是要斷煩惱臂;燃身是要燃無明身啊!祈望習禅的人要互相以此勉勵!”
              
    ◎離師自責
    唐朝襄州辯覺寺清江法師,早年就領悟人生世事如夢幻泡影,諸行無常的道理,拜昙一律師為師,親近跟隨昙一律師讀經學法,一過目就了解,明眼者說:“這個僧人是佛門的千裡馬。”
    有一段時間,和師父昙一法師稍不投緣,於是離開師父去各地行腳參訪,走遍每個講經法會。後來自己責備自己說:“幾乎走遍半個天下,參訪無數法師,能比得上我師父昙一大師的,實在很少。”於是又回到昙一律師這裡來。
    當著大眾僧集會的時候,他萬分慚愧的叩頭請罪,宣稱:“我清江今再回來親近師父,希望師父慈悲再收我作徒弟。”
    當時昙一大師責罵他,不答應他回來,江大師淚下如雨,忏悔道歉說:“從前無知,後來明白了,懇求和尚慈悲許我重回座下,滿弟子的願。”再三的哀求,昙公憐憫他,於是恢復當初師徒關系。昙一大師圓寂後,江大師再到南陽拜谒慧忠國師,受到忠國師的器重,傳授他心法要訣。
    贊道:“覺悟自己離開聖賢是錯誤之舉,受到痛罵仍不退心,可以說是明智而又虔誠了,後來又受忠國師的器重和得授心法,也是因為他這樣明智而虔誠!那些淺見薄信之輩,稍微對他不好,就要離開,一去不回頭;稍微罵他幾句,就一直懷恨在心,這樣就算遇上高明的師父,又有什麼用?好比平民幸運地碰到了皇帝,和他結交,而沒得到一官半職的,多可惜啊!”
       
    ◎迎居正寢
    唐朝長沙石霜山慶諸禅師,得潭州道吾宗智大師傳心印,後來隱居在浏陽洞山,有浏陽古佛的尊稱。很多學人依傍他修道,道吾大師將要圓寂時,非常器重慶諸大師,以他為自己正傳的衣缽,離開眾人去和慶諸大師住。慶諸大師把吾大師接到自己的正堂供養,走路時一定扶著他,坐著時必定侍候在旁邊,極盡敬養的禮數。
         
    ◎歷年執侍
    唐朝招賢會通禅師,年少時作唐德宗的六宮大使(宮廷王室的聯絡官),但無意於功名富貴,拜谒鳥窠道林禅師,求剃度出家,禅師不收,苦苦哀求,終於為他剃度,收為弟子。服侍禅師,隨從左右,殷勤不變,經過一十六年,沒得到禅師的開示。於是有一天跟禅師講,要離開禅師,窠禅師問他,要到哪兒去?
    他說:“想到各地方參學佛法去。”
    窠大師說:“佛法我這裡也有一點點。”於是拈起衣服的布毛吹了一吹,通法師忽然大徹大悟。因於布毛下開悟,所以人稱布毛侍者。
    贊道:“人人只見通禅師於布毛下開悟,而不知道禅師先前一十六年精勤不懈,研習佛法,及日常受鳥窠禅師無形中的熏陶,已到了弦滿弓張,一觸即發的境界,如沒有多年辛勤的功夫,哪有今日的開悟?遇上明師的人,希望不要操之過急啊!”
               
    ◎謹守遺命
    宋朝南岳石頭庵懷志禅師,金華人,年青時學講經。由於一位參禅者的激發,放棄講經,四方參禅,後來到了洞山道場(曹洞宗道場,淵於洞山良價祖師),得真淨文(隆興府寶峰克文雲庵真淨禅師)禅師的開示而悟道,跟隨真淨文禅師很久。有一天他要離開文禅師的時候,文禅師告訴他:“你的禅學雖然高超脫俗,大有悟地,但是你度眾的因緣不好,勉強化度只是引致毀謗,反而造業。”志禅師領命拜別,牢記在心。
    到了袁州,州裡的人請他住持揚岐寺,因受人阻礙而作罷。後來游歷湖南湘江一帶,潭州牧請師住持上封寺或北禅寺,大師都拒絕了。就住在衡山的一個茅棚二十多年。有一首偈子道:
   “萬機休罷付癡憨,蹤跡時容野鹿參。不脫麻衣拳作枕,幾生夢在綠蘿庵。”意思是,萬事看破,萬緣放下,我與世無爭,裝成一付癡呆憨直的樣子。我遨游在山林中,偶而和野鹿一起玩,麻衣也不脫,拿拳頭當枕頭,曲肱而眠,無量劫來淪於生死的我,有幾生幾世像今生一樣,在蒼郁山林中的茅棚度過呢?
    大師晚年參拜龍安照禅師,照禅師安排他住在寺裡的“安樂宮”。大師就住在那裡,一直到圓寂。
    贊道:“人人都愛出名啊,能遵守師父的遺命,拒絕各方面聘請的,實在難找啊!現代的人追名求利,拋棄禮義而不顧,人家不迎請,自己跑去的很多啊,哪裡還記得師父的訓示呢?”
                
    ◎遵訓終隱
    宋朝清素禅師,得潭州石霜楚圓慈明禅師傳法後,隱居於群眾中,兜率悅禅師當時也在一起;有一天晚上,大家夜裡碰面談話,問起來才知道素大師曾是慈明禅師的侍者,大吃一驚。隔天整肅儀容去拜谒素大師。以後常常去請教素大師,經過好幾次的開示和啟發,悅公終於大悟。
    但素大師警戒悅公說:“我因為福報淺薄,先師告訴我不許傳法度眾,今天我憐惜你誠意赤心,忘了先師的告誡,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傳我的法啊!”這樣素大師終身隱居埋名,幾乎沒有人知道他是一個開悟了的大德。
                
    ◎兵難不離
    元朝北京慶壽海雲印簡禅師,山西寧遠人,八歲就拜中觀沼禅師為師。十八歲的時候,元兵攻下寧遠城,眾人都逃難去了,簡師仍舊服侍中觀禅師,毫無逃意,觀大師對他說:“我年紀大了,沒什麼作為了,你正年青有為,何必留在這裡和我這老朽同歸於盡呢?你自已逃命去吧!”
    印簡師哭泣著說:“因果絲毫不爽,生死有命,我怎麼可以離開師父,苟且偷生呢?”
    明日寧遠城被攻破投降了,元兵統帥史公天澤問簡師說:“你是什麼人?”
    簡師回答:“出家人。”
    史又問:“你吃肉嗎?”
    簡師回答:“什麼肉?”
    史道:“人肉。”
    簡師答:“虎豹這般凶狠的畜生尚且不會吃同類的肉,何況人呢?”史聽了很贊賞,因此釋放了他。

    ◎僧性空
    吳縣泗洲寺有一位法號叫“性空”的比丘,離開經忏的道場,到堯封山閉關。曾經寄給我他所發的誓願文,及禀告十方等等的話,我很嘉許贊歎他的宏願。但不久他卻著了魔,瘋癫發狂而死。我對他非常的哀悼惋惜,追究原因,是由於初發信心時,有信心沒智慧的緣故啊!古人心地還沒有開悟之前,不怕千裡路遠,參師訪道,離開一個叢林,再進入一個道場,乃至窮遍天下的去參訪,沒有一時一刻休息荒怠。直到心地明白後,才於水邊林下隱居,以長保明心見性的功夫。哪能像他這樣,好不容易出家修行,才脫離了五蘊熾盛如火宅的世俗,便盲目地閉入死關,自絕慧命?因為自己的過失在哪裡還不明白,心地的疑惑還沒分辨清楚,所以會弄巧反拙,要求進步反而墮落了,還有什麼好奇怪的呢?有很多初發心的修行人,在深山搭茅棚,獨自一個人住著修道,自以為清高了不起,雖然不一定會著魔發癫,但也因而不能知過,不得辨疑,大大不利修行啊,明眼者想想看。
     
    ◎六群僧
    佛在世時有六個比丘,名叫闡陀、迦留陀夷、文達多、摩醯沙達多、馬師、滿宿等。結黨搗蛋,多作不合威儀不如法的事,因此常被佛責罵,被諸大弟子看不起。但是古來所謂的佛在世時的六群比丘,猶勝於佛滅度後的馬鳴、龍樹諸菩薩啊!唉!孔夫子曾經指責子路好勇粗魯,冉求苛政虐民,說樊須是小人,然而如用子路與冉求為官治政,雖然比起當時孔夫子所稱贊的人有所不如,但在今日,則是卓越而舉世稀有的、賢能的太守或縣令,了不起的宰相啊!後來的名相如蕭何、曹參、龔勝、黃霸、房玄齡、杜如晦、姚崇、宋璟、韓琦、范仲淹、富弼、歐陽修等人也未必能比得上啊!如是六群比丘殊勝後人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所以佛在《大方等大集經·月藏分閻浮提品》內說:“於我滅後五百年中,諸比丘等,猶於我法解脫堅固,次五百年我之正法禅定三昧得住堅固,次五百年讀誦多聞得住堅固,次五百年於我法中多造塔寺得住堅固,次五百年於我法中斗诤言頌白法隱沒損減堅固。”距佛愈久而道愈淺薄,愈末法修行愈不如。《淮南子·墜形章》也說:“羽嘉生飛龍,飛龍生鳳凰,鳳凰生鸾鳥,鸾鳥生庶鳥,凡羽者生於庶鳥。”這不也表示一代不如一代嗎?說的實在有理啊!怎能不因之哀歎三聲呢!雖然如此,但孟子說:“豪傑之士,雖然生來沒有文王明君的重用,仍可自己創造出一番事業來。”如果這句話沒錯,那麼是眾生的大幸萬幸啊!我每天這樣盼望著。
       
    ◎總論
    古時候做徒弟的人,師父死了後,信仰更堅定,更不違師訓,信受奉行。今日做弟子的,師父還沒死,信仰就動搖改變了,這是什麼原因呢?實在是由於當初出家,並不是真正想依止正知見的師父來了脫生死的,而是一時興起,偶然巧合地拜師而已。所以看有名利可圖就離開師父了、或者遇到壞朋友迷惑引誘就離開師父了、或者做錯了事,被師父教訓而憤恨,就另投他方了、甚至有的好的不跟,反而跟上壞的惡知識,好像從喬木遷到幽谷一樣,愈走下坡。《孟子·滕文公》記載:當時大學者陳良的弟子陳相,死了師父後卻跟南蠻的許行學種田;還有靈業法師拋棄學佛去做道士求長生;甚至像太陽禅師的侍者(叫平侍者),把師父的遺體從塔裡挖出來毀屍破腦,自以為高明潇灑的也有啊!師道淪亡,嗚呼哀哉!

       
                                             孝親之行第四
       
    ◎蘭盆勝會
    佛在世時,弟子大目犍連侍奉母親極其孝順,母親死後就出家,精進地修行,後來證阿羅漢果,獲得六神通(天眼、天耳、宿命、神足、他心、漏盡通),以神通見到母親死後生餓鬼道中,餓渴無食,目連拿著飯菜要去給她吃,哪知道飯菜到口邊就化為猛火。神通畢竟是無法轉變業力,目犍連痛哭回去,把這件事告訴釋迦佛。佛說:“你的母親生前罪業深重,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改變她的業報的,一定要藉十方出家眾的威神功德力才有辦法。你應該在七月十五日——這一天是僧眾結夏安居圓滿、解夏的一天。這天每個人都任由他人檢舉自己的過失,以便忏悔及改進。三個月結夏下來,縱不禅定解脫,斷惑證果,仍可滅罪增福,佛當然欣慰,所以這一天叫佛歡喜日,又叫僧自恣日——你為你的母親設盂蘭盆(此雲救倒懸盆。此盆盛裝供佛僧食物及用品以救親魂沉暗道,載饑且渴,命似倒懸也)齋會,供養佛僧,才能救拔你的母親啊。”
    目連於是依照佛所教的方法敬設齋會。他的母親就在那天脫離餓鬼道,而且轉增福報,生於天上享受福樂。也因此盂蘭盆勝會,得以流傳萬世。
    贊語:“父母生前孝養他們,死後以禮埋葬他們,這是小孝;在生時讓父母歡樂,父母死後能讓父母的大名流芳於世,這是大孝;在生時能引導父母信佛,死後能超度他們的魂靈,這才是大孝中的大孝啊!目犍連這樣,當得起大孝中的大孝了。”
                
    ◎母必親供
    南朝齊朝邺下道紀法師,修習成實宗,著有《金藏論》七卷。在邺城東郊講經,每次去講經都挑著他的母親和經書佛像等等。告訴人家說:“我要親自供養母親,因為這個供養功德和供養登地菩薩一樣。”他母親的衣服、飲食、大小便都親自為母料理,從不麻煩他人。有人要幫他忙,就拒絕說:“這是我的母親,不是您的母親啊;我們人的肢體,只不過是四大的假合,因為它才有許多累贅和痛苦,我也不例外。有身體就有痛苦,就讓我來辛苦吧,何必勞動別人呢?”當時無論在家出家人,聽了大都受到感化。
              
    ◎居喪不食
    南北朝梁朝楊都光宅寺法雲法師,陽羨(江蘇宜興縣)人,七歲出家,拜莊嚴寺寶亮法師為師,長得英俊清秀,才華出眾。曾在妙音寺開講《法華經》和《維摩诘經》,很多學人從四方聚集來聽。雲法師性至孝,服侍父母很殷勤。有一天母親逝世了,悲哀過度,好幾天沒吃東西,瘦得不成人形。
        旻法師告訴他:“聖人制訂禮節規矩,賢能的人要壓低理想去遷就合禮,才能德行一般的人就要向上追進了。(跂同企,企望的意思。)儒家尚且有哀傷不得致命的規定(禮記喪服四制:‘毀不滅性,不以死傷生也。’),何況佛有至理名言說‘欲報生恩,近則時奉顏儀,遠則啟發菩提以導神識。’意思是,要報父母生養的大恩,淺近的就要竭力侍奉,博得父母的歡欣,長遠的更要啟發他們發菩提心,把他們的神識引入正法。所以你應該從長遠的方面去著想,使她得以超度,怎能像一般世俗淺見之輩一樣,一味地悲哀絕食呢?”雲法師聽了這些話後,才節制哀痛,稍微吃點稀飯。
        贊道:“曾子死了母親,七天都不吃東西,也不喝水,像雲法師死了母親,守喪絕食,曾子也比不上啊!有人說:‘佛教徒都不顧自己的父母’,這句話能算對嗎?”

    ◎泣血哀毀
     隋朝吳郡虎丘山智聚法師,住持蘇州虎丘山東山寺,陳後主至德三年,遭母喪,悲哀痛哭不已,幾乎哀傷致死。後來常住在東山精捨,善於講經說法,經常開講而不休息,一時佛法大盛。
             
    ◎荷擔聽學
    隋朝東都內慧日道場敬脫法師,汲郡人,年少就出家,因孝順父母,清素正直出了名。他去聽講經,常挑了擔子,把母親放一頭,經書紙筆放另一頭。吃飯的時候,安置母親坐在樹下,自己進入村內乞食出來給母親吃。
      
    ◎鑿井報父
    唐朝京師弘福寺慧斌法師,兖州人,父親名朗,在朝為官,年紀很老快一百歲了。斌法師敬愛其父,覺得沒什麼好報答父親的恩德,只好在汶水南面,都城大通道交會處,鑿建一口井,供四方人使用,用此功德回向以報答父恩,並且立碑作紀念,碑文是:“殷憂暮景,見子無期。百年幾日,對此長悲”,意思是,我深深擔憂您老人家垂暮之年,可能再沒和我這做兒子的相見之日了,人生百年,瞬眼即過,對著這口井不禁要對世事無常、歲月無情感到無限的悲哀。
               
    ◎禮塔救母
    唐朝京師大安國寺子鄰法師,父親姓范,母親姓王,他的母親不信三寶,不讓子鄰師出家,鄰師逃離家,到東都依止廣愛寺慶修律師出家。有一天忽然懷念雙親,乃回俗家探親。這時他的父親已兩眼失明,母親已逝世三年了。於是到東岳大帝廟,鋪設坐具,誦《法華經》,發誓要見岳帝,求知母親死後生到何方。那一天晚上,夢見岳帝告訴他說:“您母親死後墮落地獄,現在受各種苦楚。”鄰大師悲哭請求岳帝告訴他免除母難的方法。岳帝說:“您可到鄮山阿育王寺,禮拜佛陀捨利塔,大概可以拯救她。”鄰法師於是到鄮山育王塔,哀泣禮拜,拜到四萬拜,忽然有呼叫鄰法師的聲音,抬頭仰望空中,看見母親向他謝道:“承蒙你禮佛陀捨利塔的功德力,我得以往生忉利天了。”說完就不見了。
    贊道:“目犍連孝心感動佛陀,教他於七月十五日佛歡喜日供僧救母;子鄰法師孝心感動神明,教他禮塔以救母。至孝通於神明,能不相信嗎?”
               
    ◎悟道報父
    唐朝福州玄沙院師備宗一禅師,姓謝,他的父親以捕魚為生,不幸掉到水裡淹死了,備法師因此出家,想用佛法來報答父親養育的恩德。出家後修行極其清苦,一雙草鞋,一件粗布僧衣,吃的東西僅夠維持生命,而且和福州雪峰廣福院義存禅師做了朋友。峰禅師因為他的苦行,稱他為頭陀。
    有一天他帶著行李出山,想到各處行腳參訪,走不多遠忽然擦傷了腳,流出鮮血而豁然大悟,於是不下山,依止雪峰禅師請示切磋心法。峰禅師曾說:“備頭陀是乘願再來度化眾生的菩薩啊!”後來有一天晚上忽然夢見父親來致謝說:“因你出家修苦行,明心見性的功德的拔薦,我已得生天,所以來通報你這個好消息。
    
    ◎刲股出家
    唐朝杭州徑山鑒宗法師,湖州長城人,姓錢氏。父親錢晟生病,宗法師割自己的腿股肉煮給他吃,騙說是其它畜生的肉,父親的病因此好了,於是請求父親讓他出家。後來去拜谒鹽官悟宗禅師,隨大眾參學請示,頓悟本來面目。唐懿宗鹹通年間,住在天目山東峰徑山,人稱徑山第二祖。
             
    ◎織蒲供母
    唐朝睦州龍興寺陳尊宿(尊宿者,受比丘戒四十夏以上,尊稱為尊宿),死後追封號道明法師。起先宿法師行腳各處參訪,在黃蘖禅師處參學印證,了明心地。後住持觀音禅院,常住有百余人,後不再領眾,入開元寺一個房子裡,做蒲草鞋,擺在路旁賣,所得奉養母親,人稱為“陳蒲鞋”。
                
    ◎誠感父骨
    後周洛京福光寺道丕法師,長安貴胄裡(皆貴族後裔所住地區)人,是唐朝皇族的宗親。七歲出家,十九歲逢二太子(唐太宗)殺建成太子及三太子元吉,遷都洛陽,舊都長安兵亂焚毀蕩盡,丕大師無家可歸,於是背著母親逃入華山,住在山洞裡。當時米價高漲,丕法師自己不吃米谷類(胎息辟谷),只是乞食來供養母親,母親問他:“你吃過了沒有?”他恐怕母親擔心,就說“已吃過了。”
    有一天母親對他說:“你父親在霍山之役戰死沙場,屍骨暴露在荒野,風霜夜露,能否想辦法去撿回來埋葬呢?”丕法師於是到霍山,收集所有的白骨作一堆,對它們日夜誦經,並發願說:“古人精誠所感,滴血認骨,(古代相傳,至親之血,共滴水中則相凝合,滴死者骨則滲入,否則不然。如六朝孫法宗尋求父骨,即用此法。)但願群骨中有轉動的,就是我父親的遺骨。”說罷,眼睛一直注視著骨骸。幾天後,有枯骨從骨堆中跳出來,搖晃很久,丕法師萬分哀痛地抱住它,捧回去見母親。那天晚上,他的母親也夢到丈夫回來,隔天早上丕大師就帶著靈骨回來了。大家都認為是至孝感動鬼神才能如此。後來應皇帝诏令去朝廷講經論道,常居首席法師之位。無論在朝為官的,或是在野的百姓都歸依敬重他。
    贊曰:“自己不吃飯,讓母親得以吃飽,虔誠誦經而獲得父親的骸骨,可以說是大孝了。連在世及去世的父母都能兼顧盡孝,而他的孝行可算是古今少有啊。唉!實在是一個奇人!”
               
    ◎念佛度母
    宋朝真定府洪濟宗頤禅師,襄陽人。父親很早就死了,母親陳氏帶著他投靠他舅舅家。少年時修儒家的學問,二十九歲拜長蘆法秀圓通禅師(即東京法雲寺法秀圓通禅師)剃度出家,後來參研佛理,了明心地。把母親接到自己方丈室的東側一室,勸母親落發,除奉養飲食外,勉勵母親念佛,後來他母親沒生病安祥地往生。頤禅師還著有“勸孝文”流通世間,人稱慈覺禅師。
    贊道:“頤公深信淨土,不但自利,而且兼利他的母親,如能真使母親往生西方,比度母親生天享樂更高明殊勝啊!出家人想要報親恩,不可不知道這件事。”

    ◎出家父母反拜
    我寫了一本書叫《正訛集》,裡面有提到這反拜的“反”是“還”的意思。在家父母不受出家子拜而還其禮,不是反而先拜他兒子啊!有一僧憤怒不平地說:“《法華經》說:大通智勝如來成佛後,他父親轉輪聖王向他頂禮。這是在家父母反拜出家子的例子,佛已有明顯的訓示,所以記載在經典後段。”我對他合掌說道:“您老人家名號叫什麼如來?”這位僧忙說不敢當。我又問:“您既然還不是如來,那麼快成正等正覺,近於成佛了吧!”他又連忙說不敢不敢,我說:“既然不敢,且等您快成正覺,更端坐十劫(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實實在在成了和大通如來相同的果位,才來接受父母的禮拜還不遲,且大通智勝佛,受拜時身湧虛空,就大有不受拜的意思了。您現在是僧,不是佛啊!佛立法是為僧而立的,不是為佛而立的。而且世俗的人毀謗佛教徒無父無君,我正擔憂這件事,怕引起世人誤會更厲害而加以辨正,以免世人毀謗佛教,祈望佛法能常久住世,您怎能不怕造口業,甘心作佛門的, 罪人呢?您這樣正是‘獅子身中蟲,自食獅子肉。’可悲啊!”
               
    ◎總論
    世人指責出家人不孝父母,卻不知道佛教徒的孝順比一般人有過之而無不及。有許多高僧傳、聖賢錄等都記載著孝親的行為,歷史上有許多事實的證明啊!今時仍有人痛恨厭惡出家人,像厭惡毒蛇毒蠍一樣,這是出家人自己造成的啊!造成這個罪過的原因有三:安享十方的供養,而從不想到自己父母的饑寒,這是第一項;舒適地坐著車船,而讓雙親像工人僕役一樣地拉車牽馬繩,這是第二件;截斷親情出了家,卻認其他男女做父母的,這是第三件。希望世人不要因為這三種不肖的出家人,就以偏概全地來指責所有的僧尼。


       
                                              忠君之行第五
               
    ◎開陳報應
    三國末葉魏吳國建邺建初寺康僧會法師,有一天吳王皓诏見他,問他說:“可否說一些佛法有關善惡報應的道理讓我聽聽?”
    會法師回答說:“英明的君主用孝順和慈悲來治理天下,則紅色鳥飛翔(如《史記》載武王渡河,有火自上復下,至於王座,流為烏鳥,其色赤,其聲魄),壽星出現(壽星,《詩經·爾雅》解作角亢二星宿,《史記·封禅書》壽星祠注言:壽星即南極老人星,見則天下理安),用仁愛和慈悲來教養萬民,則地上湧出甘泉,甜美清涼,產出優良大品種的谷類。(周成王時,唐叔得禾,異畝同穎,歸周公於東,周公旅天子之命作嘉禾。)為政善既然有瑞應,為惡亦一樣有惡報。所以暗地裡作惡,雖人不知,鬼神要殺你,作惡昭彰的,人們要殺你。《易經》稱贊:‘積善之家必有余慶’,《詩經》上也褒揚君子求福要為善行正,不可走邪惡的路徑。(《詩經·大雅》棫樸:‘莫莫葛藟,施於條枚,豈弟君子,求福不回。’)這些話雖然是周公、孔子等儒家聖人的格言,卻也是佛教的明訓。”
    皓說:“周公、孔子既已闡明了這個道理,何必再用佛教的理論呢?”
    會法師回答說:“周公孔子等儒聖,不想深入去分析這個問題,所以大略地訓示一些;佛的教化不只是講到表面上的問題,更推而過去未來,精辟微細,所以陳述詳細而完備。聖人惟恐善法不多,陛下卻嫌繁復,是何道理呢?”
    吳王皓聽了,深表贊同。
              
    ◎勸善弭災
    晉朝於替青山竺法曠法師。有一天簡文帝下書,問候他日常起居安樂否?並請教天象出現妖星怎麼辦?請曠大師想辦法。曠大師回信說:“齊景公行仁政,積陰德,本來出現的妖星就消失了。但願陛下也勤修德政,來防止上天的譴責和降禍吧!貧衲一定竭盡心力為此消災祈福。”於是和弟子們一齊至誠拜忏,不久妖星就消失了。
               
    ◎規谏殺戮
    晉朝邺中竺佛圖澄大師,因後趙王石勒好殺,於是去到石勒那裡。勒問他:“佛道有什麼靈驗的事嗎?”
    澄大師知道石勒不大懂道理,對佛法沒什麼信仰,必須先顯一些神通法術來打動他的心。於是拿一個缽裝水,焚香念咒,不久缽中生出一株青蓮花來,石勒於是信服。
    澄大師就趁勢進谏說:“作國王的人,如力行仁政,德澤布於四海,則出現神龍、瑞鳳、麒麟、靈龜四種靈物,表示吉祥昌隆的國運;若為政不仁,橫行無道,則天上就出現慧星、孛星等妖星,顯示天下災亂將起,國運不祥。星象既然明顯地示現,吉凶福禍隨即而來,善得善報,惡得惡報,這是古往今來所常有的象征,天人明顯的警告啊!”
    石勒聽了非常高興。很多要被殺死的人,因為這樣而得免於死。
    贊道:“魏晉南北朝時代,很奇怪,出現了特別多的高僧大德和賢聖,不在太平之世而在亂世,這是什麼原因呢?實在是因為世運危困,時局艱苦,人民貧窮,物質匮乏的時候,正需要菩薩運大悲心,救苦救難啊!這不就是所謂的‘藥因救病出金瓶’嗎?”
        
    ◎巧論齋戒
    南北朝時,高僧京師祗洹寺求那跋摩,是印度罽賓國的王族出家。南朝宋文帝元嘉八年,跋摩大師來到建邺,文帝請教大師:“寡人(帝自稱)想持素並不於非時食,且禁殺生,但我身為一國之主,掌全國政治,種種拘限,無法滿願,不知怎麼辦才好?”
    跋摩大師回答:“帝王的修行法和平常百姓有所不同。小百姓身份賤,名份微,自是應該刻苦耐勞,勤儉修行。帝王擁有整個天下,掌管所有的百姓,只要說一句仁德的嘉言,官吏和百姓都會很歡欣;行一仁政,則人神都高興而隨順。雖然用刑而不濫殺生命;雖有征役,而不剝搾人民的勞力,那麼天下就風調雨順,寒熱適當,百谷茂長。這樣的齋戒才是大齋戒,大功德啊!這種不殺生,可算受持不殺戒的極致啊!哪是單放棄吃半天的飯,保全一禽獸的生命,就算是大慈悲大功德了呢!”
    文帝拍案感歎著說:“世俗人對深遠的佛理迷惑不清,無從信奉,大都是出家人拘泥於出世法而疏於入世的教化。像您所說的這些話,實在是一個開悟明達,解行通天人之際的高僧啊!”於是命令掌職的官吏供養摩大師,全國都禮敬供奉。
    贊道:“帝王所以不信佛法,不獨是帝王本身的過錯,實在也是講論佛法的人不能完全闡述佛法的奧妙啊,像求那尊者談佛法,道理正確而說法圓融委婉,言解善巧而不違背正理,才是真正融通佛法和世法而不相妨礙的人啊!就是古代賢良的谏議大夫,也不過如此。那些固執偏見而自謂秉持正道的世俗僧,他們不知道帝王不願親近出家人的原因,正是因為他們這種人啊!神龍的變化,不是蚯蚓可以知曉的,正是這個道理啊!”

    ◎較論供養
    南朝齊正勝寺法願大師,颍川人。齊高帝拜他為國師,盡弟子之禮。齊武帝(高帝之子)繼位,也是對他極為禮敬供奉。
    有一天,太子文惠到寺裡問候願大師,請示願大師說:“我用歌舞、奏樂來供養佛菩薩,其福德怎麼樣?”願大師回答:“往昔菩薩用八萬種歌舞音樂來供養佛,尚且不如以至誠清淨心奉行佛法的功德,你今天吹竹管子(箫),打死牛皮(鼓),又算什麼呢?”
    贊道:“好做佛事(如齋會、法會),而不明佛理,雖花費很多財力,只不過是種人天福的有漏(不究竟)因而已。願這一席話,不僅覺醒世俗人的迷惑,而且成為後世出家人的忠言良藥啊!”
                
    ◎說法悟主
    南朝齊邺西龍山雲門寺僧稠大師,昌黎人,二十八歲時到钜鹿景明寺拜僧實法師為師,剃度出家。
    齊文宣帝下诏再三敦請稠大師赴建邺教化群生,大師謝絕不去,於是皇帝親自造訪大師,扶著大師迎入內宮。稠大師為文宣帝講論三界(欲、色、無色界)本來空幻,國土亦因妄想而成(《楞嚴經》“因空立世界,想澄成國土”),世事無常,及申論四念處法(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文帝聽了恍然大悟,驚恐得汗如雨下。於是依大師受菩薩戒,永斷酒肉,放掉打獵用的鷹鹞,廢棄捕魚的網罟及打獵的道具。下令禁止百姓屠殺生畜,每年正、五、九三個長齋月,每月的初八、十四、十五、廿三、廿九、三十等六齋日要百姓持齋戒(即八關齋戒,過午不食及不殺生、不偷盜、不妄語、不非梵行、不飲酒、不塗飾香鬘、不歌舞觀聽、不眠坐高廣大床)。
                
    ◎感悟東宮
    唐朝京師普光寺玄琬律師,弘農華陰人,貞觀(唐太宗年號)初年,唐太宗因琬大師的戒律德行朝野都瞻仰,請他為皇太子和諸王子授菩薩戒。
    琬大師寫信給太子說:“現在簡略地列出佛經要點四項,希望您用心奉持。一是‘行慈’,要依照《大般涅槃經·梵行品》所述去做人處事,就可以攝受教養百姓,並救濟窮苦。二是‘減殺’,皇太子的東宮平常吃飯,常宰殺烹煮很多生畜,殿下所需要的食物,要動用很多人力去營辦采購,以至生畜喪命的原因,無不是由您而起,請您減少殺生,來求長壽吧!三是‘順氣’,所謂不殺生就是‘仁’,仁在人體代表肝,肝在五行屬木,木在春陽之時茂生,殿下是太子,位在四象中的少陽(東宮稱少陽),福居春月。所以請您在春季禁殺斷肉食,以順陽和之氣。四是‘奉齋’,就是每年正、五、九三個月(此三月四天王巡視南瞻部洲),及每月六齋日(即每月初八、十四、十五、二十三、二十九、三十日,此日諸天眾集會,稱量世間善惡多少,見造善者擁護,見造惡者共嫌毀)持齋。為什麼要這樣呢?因為您當今能夠享受大福報,都靠您過去世積功累德,修行得來的,如您今生再能修積德行,那就更完美,福報就更大了。”
    皇太子回答:“承蒙師父訓示妙法四項,我會謹記在心,時時信受奉持,永遠用這四個座右銘去警惕和做事,俾能得到上蒼鬼神在冥冥中的保佑。”
                
    ◎勸斷屠殺
    , 唐朝終南山智炬寺僧明贍大師,一向博學多聞,懷經世濟民之才。唐太宗聽到了他的名氣,下诏書迎請他入皇宮,請教他問題。贍大師廣泛地陳述為政的要領,藉機會說明佛門以慈悲救濟為宗旨的道理。太宗聽了很高興,下令每年三個善月(正、五、九),每月六齋日,一律禁屠殺,自己出巡行幸所在地,都建立寺院。

    ◎勸修忏法
    南朝宋靈昧寺昙宗法師,秣陵人,在靈昧寺出家, ,曾經有一次為宋武帝做天台六時菩薩五忏悔法(忏悔、勸請、隨善、回向、發願五項,晝夜六時修之),武帝笑著對宗大師說:“寡人有什麼罪過,需要您替我拜忏?”
    , 宗大師回答, , :“昔時虞舜,算是大聖人了,尚且, 對禹說:‘予違汝, 弼’, ,意思是說,我違背了正道,您當以義理輔正我。(出《書經·虞書益稷》)商成湯、周武王也都說:‘萬姓有過,, , 在予一人。’意思是說,百姓有什麼罪過,都是我做君王一人的過失, 引, 起的。(, 出《商書·湯诘》、《周書·泰誓》)古代聖王引咎自責,對自己要求嚴格,對別人體諒,實在堪稱世間的楷模啊!皇上和古代聖人一樣賢明,行聖王之道更要謙虛,怎可和其他聖王不同,而說自己沒有罪可忏悔呢?”宋武帝聽了非常贊同。
                
    ◎受罰不欺
    朝東京天寧芙蓉道楷禅師,沂水人,得悟心法後,極力宏揚曹洞宗的宗風。宋徽宗崇寧年間,皇帝下書令住持東京(又名汴京即今開封)淨因寺。宋徽宗大觀年中,遷到天寧寺,皇帝派遣使者賜大師紫衣(唐宋皇帝賜高僧以紫色僧衣),封號定照禅師。楷禅師上表推辭不接受。皇上又命令開封府尹李孝壽親自去表明朝廷褒揚推崇的意思,然而楷大師仍堅持不接受。
    這樣觸怒了皇上,命執法官吏要辦楷法師。執法官知道楷禅師一向忠誠,於是問他說:“長老看來形貌枯瘦憔悴,有病嗎?”
    楷禅師回答:“沒病。”
    官吏說:“您回答說有病,就有理由可以免去懲罰。”
    楷大師說:“我怎敢假裝有病來免除罪罰呢?”
    官吏聽了歎息不已,終於受罰,被貶到山東淄州。看到大師被流放的人莫不痛哭流涕,而楷大師神色自然,若無其事。到了淄州租房屋而住,學者更加親近,人數也更多。事隔一年後,皇帝下令可自由到任何地方。於是建茅庵位於芙蓉湖(江蘇武進縣東,無錫縣西北,今稱芙蓉圩)上。
    贊道:“榮華功名降臨己身而能辭卻,是人人難以做到的;辭拒而受懲罰,受罰而不欺诳求免,可以說是難中之難了。忠良傳記中,怎能沒有這一則呢?所以記載下來做世上出家人的借鑒。”
               
    ◎詠花諷谏
    五代後晉南唐(南唐被宋太祖貶國號曰“江南”)李後主有一天召見金陵清涼院DA法眼文益禅師入內宮。當時牡丹花盛開著,後主求法眼禅師為牡丹作一首詩,大師於是頌詠出:
   “擁毳對芳叢,由來迥不同。發從今日白,花是去年紅。艷異隨朝露,馨香逐晚風。何需待零落,然後始知空?”意思是,穿著珍貴的毛衣,對著芬芳的花叢,這種富貴的景象和氣氛,和一般人大大地不同。但是人生歲月無情,好景不常,頭發從今天開始會漸漸的白了,花兒看來也會不如去年的艷紅。牡丹花的美艷隨伴著早晨的露珠,更加嬌媚,但是朝露很快會隨旭日而消失,花兒也日漸會枯萎;牡丹花的馨香隨著晚風吹送,更加清香,但晚風漸去,花香也漸飄遠。由此看來,何必要等到花謝凋零,才體會諸行無常,萬法本空的道理呢?李後主慨然歎息,頗能領悟這詩裡諷刺他奢華沉迷的意義。
    贊語:“細細地品味這首詩的意境,覺得字裡行間,洋溢著忠心愛主的熱忱,可惜李後主知道這個意思卻沒有實地奉行改過,最後仍免不了亡國,後悔自己在如夢的人生裡貪著歡樂,不知覺醒。(李後主《浪淘沙》詞,有‘夢裡不知身是客,一饷貪歡。’之句)那些號稱‘詩僧’的出家人,不務道業,從事品題風月,考究用字造句的優美與否,而對世道人心毫無幫助。和法眼禅師的詩比起來,不就是糞土和黃金相比,差得很遠嗎?”
       
    ◎總論
    士君子處在鄉野民間,就要擔憂君主的一切;(范仲淹《岳陽樓記》“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出家人沒官職,也沒有谏言的責任而能如此盡忠,誰能說山林之下出世人中沒有像君明臣良,臣子樂於效力,人君之德政興起的美談呢?(《書經·益稷篇》“股肱喜哉,元首起哉……元首明哉,股肱良哉。”)人類的倫理再沒有比君王和父母更重要的了,所以我前篇列出出家人的孝行,後面接著列出出家人的忠心,來杜絕世俗人對佛教不忠於君主,不孝順父母的毀謗。



                                            慈物之行第六
       
    ◎忍苦護鵝
    佛在世時,有一個比丘到珍珠店去乞食。
    當時珍珠師傅剛好在為國王穿珠鏈,比丘來乞食,他就把珍珠放著進去拿食物,可是珍珠沒放牢,滾到地上去了,他家裡養的一只鵝剛巧進來,把珍珠吃了。珠師拿食物出來供養比丘,發現珍珠不見了,認為是比丘偷拿的,比丘怕鵝被殺,所以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任由珠師痛打,後來比丘被打到流血,那只鵝來舐血,珠師怒氣未消,遷怒在鵝身上,把鵝也打死了。
    比丘不禁悲傷流淚,珠師奇怪,於是問他何以被打不哭,鵝死反而哭?比丘因鵝已死,才告訴他事情的經過,珠師聽了大受感動,向他恭敬禮拜求忏悔。
                
    ◎護鴨絕飲
    晉朝霍山僧群法師,清貧而守氣節,在羅江縣的霍山中搭一個茅棚住。山在海中,山上有一塊直徑數丈的大石頭,石頭上有清泉流出,清冷香甜。茅棚和大石中間隔一條深溝,上有獨木橋,可以走過去汲水。後來有一只野鴨子,折了翅膀飛不起來,停棲在獨木橋上。群大師要去打水,看見野鴨折翅停占了獨木橋,擬用錫杖撥開它,但又怕它掉下山溝喪生,於是回來,不去汲水,因沒喝水而死了。
    贊道:“為了保全動物的生命而不顧自己,再沒有比這樣更慈悲、更偉大的救濟了。或者有人會說:‘為了保全鵝的生命,忍受挨打的痛苦,還算可以;像群法師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不是過份了嗎?’唉!聖人看自己的身軀如臭皮囊,人生不過如夢幻泡影而已,如果對眾生有利益,則將生命如鼻涕口水一般地丟棄不顧。如佛在因地修菩薩行時,以身飼虎,割肉喂鷹,都是捨己為人的心腸所使然啊!哪是執著貪戀這四大假合之身的凡夫所能明白的呢?!”
              
    ◎贖養生命
    南朝陳時,揚都興皇寺法朗法師,徐州沛縣人。跟大明寺寶志禅師學禅,對於戒律、論藏也很精通,名揚京城,聽講的人很多。他所得到的布施供養(檀是檀那、檀越或施主,儭是施主供養的錢),都用來造經像、塔寺,救濟窮困危急的人。看到動物就買回來養著。所以鵝、鴨、雞、狗等充滿整個房子。當朗大師睡覺休息時,那些動物就鴉雀無聲,而當朗大師探望它們時,都一齊鳴叫著,比鼓瑟吹笙還大聲。這難道是對朗大師感恩激動所致嗎?        
       
    ◎悲敬行施
    隋朝相州演空寺靈裕法師,定州钜鹿人,十五歲時到趙郡應覺寺出家。博學多才,精通經藏和論藏,名聞海外。他在布施的時候,慈悲又恭敬。惠贈袈裟給其他和尚,數量超過千件;病苦來求醫療的,供給醫藥更是不計其數;只要得到好吃的東西,一定先供養大眾僧;雖對牲畜,亦不呵斥吐唾它們;甚至在責問幼童,或申誡約束自己的徒弟時,都自稱自己的姓名,稱對方為“仁者”,苦口婆心,懇切告誡,聽的人都會感動得流下淚來。
                
    ◎買放生池
    隋朝國師天台山國清寺智者慧顗大師,住在臨海一帶的地方。每天看見老百姓捕魚為謀生職業,魚網相連四百多裡,江中設捕魚的竹牆,及溪裡築的捕魚孔堰,大小不下六十余所。智者大師看了心中大是不忍,於是把自己所得的供養金,買海曲(今山東日照縣西)地方作大放生池,並上表奏陳當時的陳後主。
    陳後主於是下令禁止在該地區捕魚,為此事立石碑紀念,命國子祭酒(古最高學府叫國子學,北齊叫國子寺,隋改寺為學,炀帝又改學為監,祭酒是功高名著者官名)徐孝克作碑文,文辭悲怆淒涼,看到的人都哀傷感動而有所領悟。
                
    ◎割耳救雉
    隋朝趙郡障洪山智舜法師,趙州人。有一次北游贊皇許亭山,便在這山上建茅棚住了下來。有一天一個獵人追雉(雉俗名野雞),野雉飛入舜大師房內,舜大師苦苦相勸,求他放了一條生命,獵人不聽,於是舜大師割下自己的耳朵給獵人,獵人看了大吃一驚,遂感悟自己的罪業,放棄弓箭、獵鷹等獵具,決定不再打獵。因此感動了幾個村子的人,自動放棄打獵。舜大師每次看到貧困的人,都淚流滿面,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他們取暖,把自己的糧食分給他們吃,這樣無所不至地慈悲濟世。
    贊道:“孟子說:‘至心誠意去做事,別人沒有不被他感動的。’由舜老的德行,證實了這句話。”
                
    ◎濟貧詣官
    隋朝京師郊南逸僧普安法師,京兆泾陽人。北周武帝建昌三年滅佛教,令僧尼還俗,安法師躲到終南山的楩梓谷隱居,勤修苦行,不把身體形骸掛在心上,有時裸露著身子躺在草叢中,讓蚊蟲吸咬,布施身血;有時躺在雜亂的屍體群中,想用自己的身體布施給虎豹吃。當時地方政府公告,如捉到並呈送一個出家僧人,重賞絲綢十段。有一個人要來捉拿安大師去領賞,安大師欣然的安慰他說:“我看您貧窮煎迫,也正想幫忙讓您有所收獲,現在我弄些食物給您吃,吃完了和您一道入京城去,讓您領賞。”
    到了京城,皇帝看了卻說道:“目前我國國法嚴厲,不准民間有出家人,你更加嚴厲了,不准出家人住到山裡去,那麼要叫他們到哪裡去呢?”於是放安大師回山上。
               
    ◎躬處疠坊
    唐朝丹陽智巖法師,丹陽曲阿人,機智和武勇都超越常人,年青時當虎贲中郎將(帝王衛官)。常把濾水囊掛在弓頭(濾水去蟲方飲之,以防殺生),習以為常。後來到浣公山,皈依寶月禅師出家。
    以前和他在軍隊的同事睦州刺史嚴撰、衢州刺史張綽等人,聽說他出家了,一齊去尋訪他,見他住在深山裡,孤獨寂寥,對他說:“將軍!莫非你是發瘋了嗎?怎麼會住到這個人煙絕跡的山上來!”
    嚴大師說:“我的沉迷和瘋癫就快覺醒了,而你們正沉迷著世俗的功名利祿,瘋瘋癫癫、糊糊塗塗地過日子啊!”後來嚴大師到石頭城疠人區(長惡瘡疥者或麻瘋病人住的地方),為他們演說佛法,還為他們吸膿血,洗滌瘡口和污穢的衣物,體貼入微,樣樣周到。唐高宗永徽年中,在疠人街圓寂,死後面貌容色都沒改變,周遭散發著奇特的香味,十幾天才消失。


    ◎口吮腹癰
     唐朝蒲州仁壽寺智寬法師(《續高僧傳》作志寬),蒲州河東人,經常讀誦《維摩诘經》及戒本,感召天神圍繞房屋,贊禮護法。寬法師秉性慈悲寬懷,樂意幫助病人,不論出家人或在家人,離他遠或近,如有患病而沒人醫療的,就用車子把病人載來自己的房中,親自照顧料理一切。曾有一個病人,腹部長了一個瘡疽,膿流不出來,寬大師竟用口去把膿吸吮出來,這個病人終於因此而痊愈。後來土匪袅感作亂,牽連到寬大師,將他流放到四川,大師對於餞行的宴會、錢財、衣物、布匹等,一概不接受,只帶著一只驢子,載著經書前去。
    路上遇到一個僧人號寶暹的,腳受傷無法走路,躺在路旁,寬大師讓他乘驢子,自己擔負經典步行。 
    當時農作物歲收不好,人民糧食缺乏,寬大師用一點米煮稀飯送給貧病的人吃,又脫下自己的衣服送給他們穿,有時將自己的食品完全讓出去,有時減少自己的食物等,含著悲愍的心,勸導教化他們念佛修福,求生淨土。
               
    ◎惠養群鼠
    唐朝襄州景空寺慧意法師,將缽中吃剩的食物,用來喂禅房內的老鼠。他房內有百多只老鼠,都很乖馴地親近他,搶著來吃食物。患病的老鼠,他就用手撫摩它。
              
    ◎氈被畜狗
    唐朝越州嘉祥寺智凱法師,丹陽人,常開講三論(中論,百論,十二門論)。唐太宗貞觀元年,住持浙江余姚縣的小龍泉寺。當時越地(余姚為古之越國)的習俗,家裡狗生小狗,多半遺棄在路上。凱法師憐憫它們,收集起來飼養,有三十只到五十只那麼多,法師還用獸毛織成的被子給小狗睡,不嫌它們骯髒。
               
    ◎穢疾不嫌
    唐朝益州福感寺道積法師,四川人,住持益州福感寺。積法師秉性仁慈,有患惡瘡病的,全身長膿又爛成一個洞一個洞的,臭氣非常濃厚,聞到的人都掩起鼻子。積法師供應他衣食,行為的表現和內心一致,絕不是故意裝成泰然自若的樣子。甚至有時和患者用同一食器,同桌吃飯,幫他們補衣服、洗衣服。有人問他,怎能忍受這種環境和生活。積法師回答說:“喜愛清潔干淨,厭惡臭味污穢,這是分別心理的作怪,我是一個修行人,為要了生脫死,就要能克服七情六欲,我豈真能修到如如不動的平等智嗎?只不過利用這個環境來磨煉我的身心罷了。”
       
    ◎看疾遇聖
    唐朝洛陽中灘浴院智晖禅師,住持京兆重雲寺。創建了一個道場號“溫室院”,供給十方僧侶洗浴,布施用水及醫藥。有一個比丘患了麻瘋症,眾人都厭惡他,不敢接近。晖禅師照常幫他洗擦身體。洗了不久,突然有股奇異的光明和香味從這麻瘋比丘身上出現,晖禅師正感到驚訝,這位比丘就消失不見了。
    贊道:“佛曾說:我滅度後,諸比丘要好好供養病人,因為病人中有很多是聖賢示現(即佛菩薩及聲聞等聖賢),來考驗你們的啊!今重雲晖禅師遇見這位比丘的情形,和唐朝悟達國師(即彭州丹景山知玄大師),遇見迦諾迦尊者的因緣正相似。(唐懿宗時,有悟達國師知玄者,未顯時嘗與一病僧邂逅於京師,忘其所寓之地,其僧乃患迦摩羅疾,眾皆惡之,而知玄與之為鄰,時時顧問,略無厭色。因分袂。其僧感其風義,祝之曰:子向後有難可往西蜀彭州九隴山相尋,其山有二松為志。後悟達國師居安國寺,道德昭著,懿宗親臨法席,賜沉香為法座,恩渥甚厚,稍生驕憬之念。自爾忽生人面瘡於膝上,眉目口齒俱備,每以飲食喂之,則開口吞啖,與人無異。遍召名醫,皆拱手默然。因記昔日同住僧之語,竟入山相尋。值天色已晚,彷徨四顧,乃見二松於煙雲間,信期約不誣,即趨其所。崇樓廣殿,金碧交輝。其僧立於門首,顧接甚歡,因留宿,遂以所苦告之,彼雲:無傷也,巖下有泉,明旦濯之即愈。黎明童子引至泉所,方掬水間,其人面瘡大呼曰:未可洗!公識達深遠,考究古今,曾讀《西漢書·袁盎晁錯傳》否?曰:曾讀。既曾讀之,寧不知袁盎殺晁錯乎?公即袁盎,吾即晁錯也。錯腰斬東市,其冤為何如哉?累世求報於公,而公十世為高僧,戒律精嚴,報不得其便,今汝受人主寵遇過奢,名利心起,於德有損,故能害之。今蒙迦諾迦尊者,洗我以三昧法水,自此以往,不復與汝為冤矣。悟達聞之,凜然魂不住體,連忙掬水洗之,其痛徹髓,絕而復蘇。覺來其瘡不見,乃知聖賢混跡,非凡情所測,再欲瞻敬,回顧寺宇,不可復見。——出《慈悲三昧水忏》)古往今來,類似這樣的情形很多,姑且列出一二則,來勸告那些嫌棄病人的修行者。”

    ◎行先執帚
    唐朝京師弘福寺慧斌法師,兖州人(屬今山東省)。博覽窮究經論,後來專修禅定。發心以慈悲救濟眾生為己任,每到了夏天,(生物繁茂之際)走路怕踏傷了微小的蟲蟻,所以在踏出腳步之前,先拿掃帚輕掃地面,以免殺生。一得到供養的財物,就秘密地去做布施利人的事,雖做了種種的善事,還告誡人切莫洩漏給人知。
                
    ◎贍濟乞人
    唐朝昙選法師,高陽(河北)人,住在興國寺。生性慈善,喜好救濟別人,從不積蓄財物。購置了一個大鍋,把自己及乞丐們乞食所得一並放到裡面,煮成濃稀飯,叫他們排列坐好,親手替他們盛粥。看到穿著破爛的,容貌消瘦的,都會憐憫地流下淚來,悲愍難過之情無法克制。選大師自己也和他們同在一起吃稀飯,這樣經過了很多年。
               
    ◎施戒放生
    五代杭州慧日永明延壽智覺禅師,居住永明寺十五年,剃度了一千七百多個弟子,後入天台山為眾授戒,約萬余人得戒;大師常為七眾(指比丘、比丘尼、式叉摩那尼、沙彌、沙彌尼、優婆塞、優婆夷)授菩薩戒,夜晚作瑜珈焰口施食鬼神,並常放生。晝夜六時(晝三時夜三時合為六時,晝三時指即日、中日、後日;夜三時即初夜、中夜、後夜)精進地修持,功課之外閒余時,就誦《法華經》,一輩子共誦了一萬三千部。宋太祖開寶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燃香向大眾告別,盤腿(跏趺)端坐著而圓寂了。
                
    ◎看病如己
    宋朝南康軍雲居寺高庵善悟禅師,住持雲居寺,一聽到有出家人病重,被移到延壽堂(又名涅槃堂、無常院、如意寮等,為病僧入滅之處也),就歎息不已,好像是自己生病一樣。早晚去問候他們,親自料理飲食,煎煮藥物。藥物都自己先嘗嘗看,沒有毒性或副作用,才安心地拿給病人服用。天氣稍冷了,就關心地撫他的背,說:“衣服是不是穿得太少了?”天氣熱了,就察看他的臉色,問:“是否太熱了?”甚至命終圓寂的,不管他有錢沒錢,常住(僧是流動的,道場是永久的,所以叫常住)都照禮數津貼送終。
    贊道:“《梵網經》上說八種福田(《天台戒疏》下曰:‘八福田者,一、佛,二、聖人,三、和尚(受戒本師),四、阇梨(受戒時教授威儀之阿阇梨),五、僧,六、父,七、母,八、病人’,此中佛與聖人及僧為敬田,和尚、阇梨、父母為恩田,病人為悲田。若人向此八種人能恭敬供養,慈愍惠施,則能生無量之福果,故曰福田),其中照顧病人為福田中第一大福田。良以出家人沒有固定的家,獨自游化五湖四海——即所謂一缽千家飯,孤身萬裡游——無依無靠,一旦患病痛苦,實在非常可憐而值得同情啊!當僧眾中住持的人,如有出家人生病了,不去照顧他;圓寂了,不辦理他的喪事,豈是以‘慈悲為懷’的出家人所應有的態度嗎?凡是當住持的人,應效法高庵禅師的德行和作風。”
               
    ◎總論
    “仁、義、禮、智”,是做人的四個基本條件,(《孟子·公孫丑》: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而仁排第一位;“慈悲喜捨”,是學佛修行的四無量心,(又名四等,四梵行,十二門禅中之四禅。慈無量心是能與樂之心;悲無量心是能拔苦之心;喜無量心是見人離苦得樂,生慶悅之心;捨無量心是如上三心捨之而心不存著,又怨親平等,捨怨親也。此四心普緣無量眾生,引無量之福,故名無量心。又平等普利一切眾生,故名等心。此四心依四禅定而修之,則得生色界之梵天,故雲四梵行。《俱捨論·二十九》曰:“無量有心,一慈,二悲,三喜,四捨。言無量者,無量有情為所緣故,引無量福故,感無量果故。”《智度論·二十》曰:“四無量心者,慈悲喜捨。”)而慈居最先。如果沒有慈心,縱然博學多聞,證得神通三昧,不過是魔鬼而已。或有人會說:慈悲和威嚴並用,才是佛道的本色啊!何必專推崇慈悲呢?怎知道救他、殺他(或慈顏愛語提拔幫助,增強信心、道心叫生。怒目金剛,折銳氣、殺稜角、鈍其鋒頭叫殺)都是仁的表現,這是一體的兩面啊。攝受他,折服他,也都是慈的表現,主要都是為他好,而采取的方法不同而已。在外表顯現出來的是威儀嚴峻,其實內心是充滿慈愛的啊!要能外表威嚴,內心充滿慈愛,才是真正的大慈悲!不要以為小小的恩情,少少的照顧就是慈愛啊!


       
                                            高尚之行第七
        
    ◎避寵入山
    晉朝長安道悟法師,後秦(即姚秦)主姚興屢次下诏逼他還俗從政,輔佐治理天下,(因恆法師多所兼通,學該內外,姚興以其神氣俊朗,有經國之才,故逼令還俗助振王業。)恆法師每次都推辭不受。費了一番周折,終於得免。於是感歎地說:“古人雲:‘益我貨者損我神,生我名者殺我身。’意思是,能增加我錢財的,必然會損傷我的精神;能增長我的名望的,可能會造成我的殺身之禍!”於是終身隱居於山谷間,以草木果實養色身,以禅悅為食養慧命,終生不出山。
               
    ◎眾服清散
    晉朝廬山慧永法師,和慧遠大師同住在江西省的廬山蓮社。鎮南將軍何無忌鎮守江西九江,有一次在虎溪宴會,邀請慧永及慧遠兩位大師駕臨。遠大師隨從有一百多位,個個端莊嚴肅,彬彬有禮;而永大師穿著縫縫補補的舊僧衣和草鞋,手拿著錫杖,持著缽盂,從松下飄然而至,神氣自如。無忌告訴眾人說:“永大師清高飄逸的風格,較之遠公有過之而無不及哩!”
    贊道:“隨從遠公的一百多人,都是蓮社才德兼優的人才,而何公尚且作這種褒貶和批評;如今出家人養傭人,打著傘,擔著箱子,匆忙地趕往富貴人家去和他們攀交,何公如果看到這種景象,不知又會作怎樣的批評啊!”       
       
    ◎不享王供
    姚秦長安佛陀耶捨大師住在姑臧(今甘肅省轄)時,秦主姚興派遣使者去禮請他,並贈送他很多貴重的禮物,但耶捨大師都不收。到了長安,姚興親自出來迎接,特別建立新的官署在逍遙園的賓館中。給他的飲食、衣服、臥具、醫藥等四事供養都不接受,到了食飯之時(分衛翻乞食或團墮。乞食者,比丘行而乞食也。團墮就乞得之食而釋之,以西竺之法,多搏食作團墮疊缽中故也。或為漢語,謂以乞得之食物分與僧尼而護衛之,令修道也)才吃一餐(即日中一食),供養他的衣服、臥具堆滿三個房間,他從來不去注意它們,姚興於是將它們賣了,用所得在城南建造了一座寺院。(寺梵語尾賀羅,毗诃羅。寺原為官司之名,釋名曰:“寺,嗣也,治事者相嗣續於其內也。”《羅壁志余》曰:“漢設鴻胪寺待四方賓客,永平中佛法入中國,館摩騰、法蘭於鴻胪寺。次年敕洛陽城西雍門外立白馬寺,以鴻胪非久居之館,故別建處之。其仍以寺名者,以僧為西方之客,若待以賓禮也。此中國有僧寺之始。”隋炀帝大業中改天下之寺為道場,至唐復為寺。)
       
    ◎駕不迎送
    南朝齊邺西龍山雲門寺僧稠禅師,齊文宣帝常常率領左右隨從及侍衛來寺拜訪請教,稠大師一向都靜坐在小房子裡,不迎接也不送行。他的弟子勸他對皇帝要屈躬些,出去迎送,稠大師回答說:“往昔賓頭盧尊者出迎優填王七步,致使他七年失國。(賓頭盧頗羅墮,十六羅漢中之第一賓頭盧尊者,即長眉羅漢。賓頭盧翻言“不動”,頗羅墮譯言捷疾、利根、重瞳等。此人原為拘捨彌城優填王之臣,王以其精勤,使之出家,證得阿羅漢果。因對白衣妄弄神通,為佛呵責,不得住於閻浮提,使往化西瞿耶尼洲,後閻浮四眾思見之,白佛。佛聽還,而不聽入涅槃,使永住於南天之摩梨山,為末世四眾作福田。依《四分律·五十三》說:世尊在拘睒彌國,王優填是賓頭盧親厚之知識,王朝晡常往問訊。時有不信樂佛法之婆羅門大臣,見賓頭盧不起身迎王,以惡心谏止王。王曰:“明日清旦當往,若不起,當奪其命。”明旦賓頭盧遙見王來,便遠迎。王問言:“汝今何意起迎我?”答言:“為汝故起。”王言:“昨日何故不起?”答言:“亦為汝故。”言:“雲何為我?”答言:“汝昨日善心來,今日懷惡心來,若我不起,當奪我命,若奪我命,必墮地獄。若起迎王,將失王位,然寧使失王位,不可使墮地獄,是故起。”王曰:“幾日失王位?”言卻後七日必失王位,即如記,至第七日,慰禅王國波羅殊提王來捉王,七年鎖腳囚禁。)我德行不夠,比不上賓頭盧尊者,但不敢破壞出家人尊貴的形相,只希望皇帝因恭敬三寶而獲得福報罷了。”天下人對大師清高的德操更加崇仰,號稱他為稠禅師。
          
    ◎不結貴游
    南朝鐘山宋熙寺智欣法師,丹陽建康人,以講經義解聞名全國。齊武帝永明末年,太子時常駕臨東田(京城東部郊外之田,古時每年春初由皇帝主持開耕典禮),屢次到寺裡來拜谒欣大師,於是大師推托自己有病,謝絕會客,隱居在鐘山(南京市東),悠然自得。大師不與富貴中人交往,風格清高,大異常人;也從不積蓄,供養的錢財都拿去修建寺院。
        
    ◎不引賊路
    隋荊州青溪山道悅法師,荊州人,常持誦《般若經》。住持玉泉寺的時候,適值朱粲造反,到了寺裡勒索糧食,又想殺死悅法師,悅大師一點也不怕。竄賊看他絲毫不怕,就不殺他,叫他帶路到機要地,悅大師走了幾步,就坐在地上說:“我是出家人,不是引路人,我這四大虛幻合成的肉體,就任你宰割吧!”朱粲對他這種崇高的志節非常驚異,於是送他回寺。
               
    ◎屢征不就
    唐朝新羅國(新羅國即今韓國)的大僧統慈藏法師,常暗地裡勤修佛法,於是有顯著的感應,眾人皆心悅誠服。國王每次诏他入宮,他都不去,國王很生氣,命令把他關在山裡的監牢,准備親手殺死他。藏大師對使者說:“我寧願持戒一日而死,不願破戒苟活一生。”使者聽了很感動,不忍心殺他,具實表奏國王,國王終於感動佩服而赦免了他。
               
    ◎寧死不起
    唐朝蕲洲雙峰山道信禅師,乃禅宗四祖,住持黃梅(今湖北省)雙峰寺三十多年。唐太宗貞觀年中,三次下诏,命令他到京師來,一瞻風采,四祖都托病推辭不去。皇帝命令使者,如果再不入京,就要砍四祖的頭。四祖伸出脖子等使者來砍,毫無畏懼。使者把這件事回奏給皇帝,唐太宗慨歎不已,終於不再為難四祖,並且頒賜名貴的絲綢給他,滿足他遁隱山林的心願。
    贊道:“嚴子陵先生,東漢余姚人,姓嚴名光,字子陵,少年時和漢光武帝同游學,光武即位,子陵變名隱身不見,帝命人尋找,苦勸他上朝為官,輔佐王業,他都拒絕不受,就耕於富春山。宋朝洛陽人種放,隱居終南,嗜酒躬耕,自號雲溪醉叟,宋真宗時召為左司谏,尋辭歸山。後宋仁宗(真宗之子)即位,亦拒不受。這兩個人的作風,也不過是一般隱士的風格而已,已經算很清高了,還沒聽過受到死亡的威脅,仍然拒絕不受的啊!這種清高的風格,簡直像鸾鳳沖霄高飛,實在是令人望塵莫及啊!四祖就是這樣的人,慈藏大師也是這樣的人啊!”
                
    ◎三诏不赴
    唐朝汾州開元寺無業禅師,陝西雍州人。唐穆宗派遣左街僧錄(僧官名,起於姚興時,唐代又分左、右街僧錄,管寺廟種種制度及與官方的聯系。)靈阜帶著诏書前去請他入京。無業大師笑道:“貧道沒什麼德行,很慚愧老是麻煩皇上來敦請,這次我不再拒絕,您先走我隨後就到。”於是沐浴身體,敷設座位上座,告訴他的門徒們說:“你們眼見、耳聽、身觸感覺、意識知道的根性,是永不磨滅的,和太虛空一樣無窮無盡。(即識根或有毀滅,識性不滅。)外在的一切現相,只是六根攀緣六塵,產生的虛妄空幻的六識,萬法唯識,緣起性空,自性本體是一塵不染,周遍法界的,(《楞嚴經》:汝元不知如來藏中,性色真空,性空真色,清淨本然,周遍法界。隨眾生心,應所知量,循業發現。世間無知,惑為因緣及自然性,皆是識心分別計度,但有言說,都無實義。)只要了明一切唯心,滅除妄念分別,則一切境界猶如虛空。(即六祖所說的‘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了。)眾生因無明不悟,被外在境界迷惑,隨波逐流,在三界六道輪回,輾轉無有盡期。如能照我上述的,常能了悟一切如夢如幻,無一法可分別和執著的,就是諸佛安心處,即是契合諸佛心法了。”說完了,就端正坐著,到了中夜時分就圓寂了。靈阜回京,把這件事表奏皇上,皇帝非常欽佩感歎,追封他為大達國師。無業大師處在唐憲宗和唐穆宗兩個朝代,受(憲宗兩次,穆宗一次)皇帝的诏請三次,都拒絕不去。               
    ◎诏至不起
    唐朝潤州牛頭山法融禅師,隱居南京牛頭山(牛首山),皇上得知他的名聲,派遣使者(天子左右使用的人叫中使),召他入宮相見。使者到牛頭山的時候,融大師剛好坐在地上,燒牛糞,烤芋頭,撿燒熟的芋頭吃。天氣寒冷鼻涕流得滿臉都是。使者說:“皇帝有诏令來了,尊者暫且起身聽聖旨。”融大師仍舊注視著芋頭而不理睬他。
    使者笑道:“您的鼻涕流到臉頰上來了。”
    融大師說:“我哪有工夫為世俗人擦鼻涕呢!”(求道修行如救頭燃,分秒精進,不可絲毫浪費。)
    皇上聽了這件事,歎為稀有,於是重重地賞賜他、表彰他。

    ◎冒死納僧
    唐朝衮州法集寺法沖法師,隴西成紀人。唐太宗貞觀初年,下令私自度人出家的要重辦(處死刑)。當時,峄陽山有很多沒有度牒(舊時官府發給和尚、尼姑的證明身份的文書)的出家僧人,沖大師都收留他們,但因人多,糧食缺乏。沖大師於是去拜訪州長,告訴州宰說:“您只管布施糧食,讓我來承擔被處死的責任,不過讓出家人安心辦道,終會獲得福報和三寶的加被。”州長非常贊喜他的志氣,冒著甘犯法律的危險來救濟他們。
               
    ◎不赴俗筵
    唐朝韬光禅師,搭建茅棚在靈隱山西峰淨修。杭州刺史白居易准備飯菜供養,還寫了首詩邀請他來。韬光大師回了一首偈子給白居易,謝絕他的邀請,偈中有這樣的句子“城市不堪飛錫到,恐驚莺啭畫樓前”,意思是,熱鬧繁華的城市,實在不是我們出家人去的地方,去了只恐怕那在金玉堂前歌啼婉轉的黃莺,也會嚇得飛跑了。大師的風格就是如此的高超。
    贊道:“古時有位大德,為辭謝朝廷權貴請宴寫了首偈:‘昨日曾將今日期,出門倚杖又思惟;為僧只合居山谷,國士筵中甚不宜。’意思是說,昨天也曾高高興興地和您約好,今天要去參加您的宴會,但今天出門,走了幾步,倚著錫杖,仔細地考慮了一下,認為出家人只適合住在山谷中,實在不適宜參加國家大臣的筵席。這種清高的意境和韬光大師一模一樣。這兩首偈子,出家人應該早晚吟詠,仔細品味一番啊!”
                
    ◎不受衣號
    唐朝越州清化院全付禅師,吳郡昆山人,拜谒袁州仰山南塔光湧禅師,於應對言語中,“深認仰山之勢,頓了直下之心”(《宋·高僧傳》),之後住持鴿湖山清化禅院。忠憲王錢氏派遣使者頒賜紫袈裟(南北朝以來,紫衣為貴官公服,《唐書》又雲:“五品以上,毋妻服紫衣。”所以武則天設紫袈裟表示尊僧,紫袈裟從武則天賜玄朗大師始),付大師呈上表章極力推辭。使者再去,付大師又推辭說:“我不是假裝謙讓的,我是怕後來的人,為了滿足自己名利的欲望而效仿我接受頒賜啊!”不久,忠憲王又頒賜他尊號純一禅師,付大師仍堅持不肯接受。
               
    ◎力辭賜紫
    五代後漢棣州開元寺恆超大師,范陽人,住無錫開元寺,講演經論二十多年。前後任的州牧使臣等,仰慕大師而來投拜帖名片求見的很多,大師都命童子(侍者)收起名片,很少和他們會面對答。當時郡守李公一向敬佩大師,想上章表奏皇帝,頒賜紫袈裟給大師,大師寫了一首詩制止他,詩中有這樣的句子:“誓傳經論死,不染利名生”,意思是,“我誓願傳布法、講經論而終老,不想沾染世俗的名利而苟活”。(其詩為:“虛著褐衣老,浮杯道不成,誓傳經論死,不染利名生;厭樹遮山色,憐窗向月明,他時隨范蠡,一棹五湖清。”)李公再次派人去勸說大師接受,超大師堅持不變,而且說:“您再來勸我,我就逃到盧龍(今河北省永平府)塞外去了。”
    宰相瀛王馮道知道了他的德名,寫信去和他結交問候,超大師回信說:“貧僧早年捨棄父母,立志修行,主要是希望彌勒菩薩的垂愛,命終能往生兜率內院聽法,沒想到浪傳虛名,傳到了您宰相的耳中。我修道人並不重視世上虛幻不實的名利啊!”馮公看了信,更加尊重他,上表奏明朝廷,後漢高祖硬賜給他紫袈裟。(《宋·高僧傳》:大師自此忽忽不樂,以乾佑二年仲春三日微疾,數辰而終於本院。)圓寂那天,眾人都聽到天樂滿空,這是往生兜率內院的證明啊!
    贊道:“穿著金紫的衣服,和宰相大官結交,這是一般人所深深希望而惟恐得不到的啊!而全付大師和恆超大師兩位大德,一再推辭,仿佛接受了是莫大的污辱啊!(《孟子·公孫丑上》‘望望然去之,若將浼焉。’)清風亮節,舉世同仰,流傳千古,真可以使那些熱衷巴結權貴之門的人冷靜下來,也可以使沉醉於名利的人覺醒過來了。”
       
    ◎不樂王宮
    五代後唐定州開元寺貞辨法師,中山人,刻苦修道,常刺血寫經。當時並州(山西省太原大同地方)不容外來的僧侶居住,辨大師於是到野外,隱居在古墓中。有一天武皇帝打獵出游,辨大師剛出墓要去城裡講經,看見旌旗人馬,趕緊縮身躲入墓中,但被武皇發現抓到,問他為何在這種地方,並且檢查他的墳墓居室,但見草敷的座位,桌上筆硯,經典的疏鈔很多,於是大生敬佩,帶他回宮中供養。管太後非常敬仰尊重他,辨大師就告訴太後說:“修學佛法是我的根本,久住在宮中,有如戴著手鐐腳桎被關在牢裡一樣。”武帝於是放他自由。
              
    ◎袖納薦書
    宋朝明州雪窦重顯禅師,在隨州智門祚公(光祚禅師)處得印證心法,豁然了悟。(顯首造智門祚,即申問曰:“不起一念雲何有過?”門召近前,擊以拂子,方擬陳詞,又忽擊之,遂豁然開朗,無可言說。)有一天,顯大師打算到錢塘江一帶(錢塘江以南為浙東,以北為浙西,合稱兩浙)行腳參訪,學士曾公對他建議說:“您到靈隱寺去吧,靈隱寺是天下名勝,靈隱寺的住持珊禅師是我的老朋友。”並寫了一封推薦信給顯大師帶去。
    顯大師到了靈隱寺,默默無聞地隨大眾修行。過了三年,有一天曾公剛好奉命出使浙西,順道去拜訪顯大師,到了靈隱寺,問起重顯法師,沒一個人曉得,當時寺內有一千多名僧人,曾公命官差檢查床頭掛單名冊,這才找到顯大師。曾學士問顯大師,以前給他的那封推薦書信放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沒拿出來?顯大師從袖中拿出那封信,還封得好好的,沒打開過,他說:“曾公的好意和關懷,我非常感激,但像我這行腳的雲水僧人,對世間名利沒什麼希求,怎敢期望由您的推薦而聞達呢?”曾公大笑,珊禅師也因此對顯大師另眼相看。
    贊說:“現代的人得到達官貴人的推薦信,就好像得到稀世珍寶一樣,日夜用心謀求名利。可能這些人沒聽說過雪窦顯禅師的高風亮節吧!我常驚歎雪窦顯老的禅機開示,棒喝交加,有如閃電般地迅妙捕捉,有如打雷般震醒迷惑,一點都不輸給德山(德山棒)、臨濟(臨濟喝)諸長老。考究他的一生,才知道他的氣度原來就是這般不同凡響啊!出家人實在不可以不自愛啊!”
               
    ◎棄書不拆
    宋朝武寧延恩寺慧安禅師(或作法安禅師),和東京法雲寺圓通法秀(外號鐵壁禅師,一作鐵面禅師)禅師同拜參越州天衣義懷禅師座下。後來安禅師居住在武寧的荒村破院中,孤單一人過了三十年。而圓通秀禅師應皇帝的诏聘住持法雲寺,光芒四射,四方歸依。後來寫信給安大師要推薦他,安大師看都不看就扔掉了。在旁的侍者問他為什麼丟棄信,安大師說:“我起先以為秀大師精辟高超,現在才知道他是個呆子。出家人應該在古冢(墓)裡或樹下隨處安身,力求了生脫死,就仿佛挽救自己被殺頭的危機那樣要緊,而他卻不致力於修行,無緣無故地在都市中四通八達的道路上蓋大房子,養著數百個閒著沒事做的人,這樣等於醒著還把尿拉在床上一樣,我還有什麼好對他說的呢?”
    贊道:“秀大師徒弟眾多,安大師孤獨一人,若把他們處境對調,二人的作風還是一樣的。安大師不是在責備秀大師,主要是在警策世上那些冥頑愚癡的出家人而已。雖然如此,養閒漢還是可以的,現代所養的,是整日攀緣,趕經忏、逐名利的忙漢啊,這樣還有什麼話可說呢?”
           
    ◎對使焚缽
    宋朝明州育王山慧琏禅師,漳洲人,宋仁宗皇佑年間,召他到化城殿開示佛法,相當滿意,賜號叫大覺禅師。琏大師持戒很嚴謹,有一次,皇帝派遣使者送龍腦香木做的缽盂給琏大師,大師當著使者的面把缽燒掉了,說道:“學佛的人要穿樸素的衣服,用瓦作的缽吃飯,這個龍腦木缽太高貴奢華,不如法,不可以使用(用了便犯戒)。”使者回去將這件事奏明皇帝,皇上聽了贊歎不已。
    贊道:“琏公燒缽而毫無恐懼之心,宋英宗聽了使者的奏陳而沒生氣,真是所謂‘若非嚴子陵先生,不能成就光武帝的寬宏大量;若非光武帝不能成就嚴先生的高風亮節。’(出范仲淹《嚴子陵先生祠堂記》)的寫照啊!難道這不是禅宗史上的一段佳話嗎?”
               
    ◎來生(一)
    今生持戒修福的僧人,如果未明心見性,願力又微薄,又不求生淨土,這種人來生多感富貴的果報,也多為富貴榮華迷惑,或甚至造惡業而墮落三途的。有一個老和尚搖手不信我的這些話。我說不必談論到來世,我親眼看見有一位出家人在北峰山北面搭茅棚,艱苦精進地修行十年,後來善男信女知道了,非常仰慕崇拜,替他另外建了一間精捨,把他遷迎到那裡供養,日子一久,終於沉溺在名聞利養中,以往苦修所得的一點道行也全喪盡,現世就這般明顯了,何況來生呢?老和尚問我,講的這個僧人是誰?我說:“就是老兄您啊!”老和尚聽了默然無語。
       
    ◎來生(二)
        有出家人看見富貴顯達的人,心生慕羨,希望能和他一樣的;也有出家人看見富貴顯達的人,心生厭惡,好像很不齒的,這兩種出家人都不對,為什麼呢?因為你只知道羨慕他,而不知道他的前生就是像你這樣苦行修福的出家人啊!那又何必羨慕呢?你只知道厭惡他,而不知道,你的苦行果報,來世會作像他一樣有名利有地位的官人啊!那又何必厭惡呢?既然都未脫離生死,互相交換,好像打井水的輪子一樣,互相上下交替,想到這樣生死不休,能不令人心寒嗎?所以應該一心向上,勇猛精進地修行,不要浪費一點點的時間,俾能出三界,了生死,哪有閒工夫去羨慕人家,或厭薄人家呢?
        
    ◎好古(一)
    有幾個愛好收藏古董的人聚集在一塊,各人拿出他所搜集的古董來互相比賽。有人拿出元朝、宋朝或五代時的東西,大家看了都笑他,像這樣年代淺的也拿出來見笑大方,接著有人拿唐代的,晉代的,漢朝的,秦朝的,三代(夏、商、周)的東西。恨不得能有高辛氏的鍋子,燧人氏的鑽子,神農氏的琴,太昊氏的瑟,女娲補天剩下的五色石。其中有一個人說:“諸君所收藏的,也算很古的古董了,但不是上古的,更不是上古中之上古的。”眾人說:“那麼是太陽和月亮嗎?”這人說:“不是,先有天地然後有日月。”“那麼是天地嗎?”這人又答:“不是,有虛空然後有天地。”“那麼是虛空嗎?”這人回答:“不算最古,我所收藏的古董是日月還沒產生,天地還沒成立,空劫以前的東西。諸位不惜千金去收購一個爐、一只瓶、一帖書法、一幅畫,而不知珍惜最古最寶貴的東西,實在迷糊啊!”眾人聽了互相觀望,無話可說。
                
    ◎好古(二)
    不久,有人說:“物以稀為貴,您的古董,是人人都有都相同的,不是您獨有的,有什麼寶貴之處呢?”這人回答道:“大家都有,沒錯,但大家都迷了,迷了就和沒有沒兩樣,就算是我獨有的,也不算錯啊!”問的人又說:“我們的古董,清清楚楚的擺在眼前,可以看到,您的古董在哪裡?”這個人展開兩手給他們看(佛性無始,所謂空劫前之物也,佛性非不可見,大千世界形形色色皆是也,能於形形色色見佛性者,則於展兩手時亦見,於展兩手時不見者,於形形色色時亦不見)。眾人又相望著,無話可說。

    ◎護法
    大家都知道佛將佛法的外圍護法工作,交待給王公大臣,卻不知出家僧人是最主要的護法,這件事不可以不謹慎啊!護法有三大項:一、興建寺院及修行處所。二、傳播宣揚佛法。三、獎勵提拔出家人。為何說要謹慎呢?譬如以第一項興建保護修行寺院來說,如果這地方本來屬於寺院的財產,被人強占了,奪來歸還寺院,這是合理的。如稽查檔案,產權不明,年代又久遠,現在所有權換了人,我們藉權勢來奪取,可以嗎?高高興興施捨出來的地,才叫吉祥地,勢力不如你,勉強給你的,那就叫做冤業聚集的地方。如果出家人只勸化有勢力的大官,叫他們做大功德主,來修建舊寺院,而不想到佛本是平等對待眾生象對待自己的兒子羅睺羅一樣的啊。剝削老百姓的金錢和勞力,來興建寺塔,就算蓋得寬過千頃,高到九霄雲上,用旃檀木作建材,用真珠好玉來裝飾,佛也只是悲憐眾生的辛苦,而不會歡喜的。這些都是無功反而有過,不可不謹慎啊!這是第一點。以第二項宏法傳教方面來說,如果著作或講述的法,遠合乎佛心,近得乎經典的要旨,我們贊歎而傳播它,宏揚它。這是合理的。如說法或著作,好像外道妄見邪說,或淺見偏見,我們反而大稱贊他,可以嗎?如果出家人有所著述時,只顧乞求大人物作序作跋,而不考慮著作內容是否有錯或不當反害後人的地方,如有,不但無功反而有過,不可不謹慎啊!這是第二點。以第三項維護獎勵出家人來說,如果這個出家人是真參學真開悟,有大學問大智慧的,就應該尊敬而以禮供養他;出家人正知正見,腳踏實地,嚴守戒律,行持厚重的,就應該信仰他,親近他。這是合理的。如果此僧是虛有外表內無德學的假參禅人,卑劣又下流,也尊敬他,親信他,可以嗎?如果出家人親近攀緣富貴人家,期冀人家庇護供養,好比用絲綢錦繡的高貴織品來包膿瘡,只是加強毒性攻入體內,不但無功反而有過,不可不謹慎啊!這是第三點。如是這樣,則王公大臣維護佛法,而出家僧反破壞佛法,真可悲啊!
        
    ◎出家
    大抵人剛出家,雖然所發的志願有大有小,但都多少有一股道心。日子一久,又被名利因緣所污染,接著又建造宮室,修飾穿著,買田地房產,收養徒弟奴僕,多積蓄金錢,致力去作俗家事,去攀緣,和世俗人沒兩樣。佛經上說:有一個人出家修道,天魔波旬就會恐懼。像這樣變成世俗僧,波旬可以喝酒慶祝了。發菩提心出家的人,要事先知道這一點才好。我曾看過一個在深山中修苦行的沙門,一出山來,被十幾個善男信女皈依供養,日久遂失道力,碌碌一生。何況還有人更糟糕的呢!古人說出了家後,必須再離開煩惱之家,再割斷塵事俗情的纏網,是出家以後的出家。出家前的出家容易,出家後的出家困難。我為這件事,戰戰兢兢,日夜提心吊膽,恐怕犯了上述的過失。
             
    ◎總論
    上一章紀錄沙門高僧的忠君之行,這一章記載高尚之行。或許有人會問:“高尚之行才是對的話,那麼忠君之行就不對了嗎?”不是這樣啊!要看站在什麼立場上說啊!在山林洞穴裡苦修成就,道風遠播,朝廷聞名迎請,如因緣合適的話,上可以度君主,下可以度百姓,這不是弘法利生的正事嗎?最怕的是道業不修好,而降低自己的人格去求榮華富貴,給出家人丟臉啊!唉!出家人應以修道為要務,自重自愛,因之令國王及大臣知道天下有樂於修道而摒棄名利的僧人而贊歎他、羨慕他,那麼這樣忠君之行就足夠了,何必一定要面對呈述,獻可替否(即獻善言,禁止其不善之行)才叫做忠呢?所以我了解南陽慧忠國師受七代皇帝的尊崇(七朝國師應指唐代五台山清涼寺澄觀大師,南陽慧忠國師應只三朝。恐有誤記),歷盡七個朝代的國師;而無業禅師三次受诏都盡力推辭掉,雖然兩人的境遇和處事方式不同,但他們的道業是一樣的崇高,同樣是忠君之行。”

                                                                                                                                            遲重之行第八
       
    ◎傳法久隱
    唐朝禅宗六祖韶州南華寺慧能大師,第一次見到五祖黃梅大師,參對之下就明心見性了。五祖說:“你根基天性太銳利,到後院的碓坊打米去!”於是到後院踏舂米碓,為了提高工作效率,在腰部綁上一塊石頭,增加身體的重量,加速踏動舂米碓,這樣辛苦勤勞地工作,供養大眾。後來五祖傳他衣缽,恐怕別人為奪衣缽傷害他,夜半送他離去,隱居在獵人隊中,蓬頭垢面一十六年。後來護法龍天推舉他出來弘法度眾,於是到廣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師講《涅槃經》,時有風吹幡動,一僧說是“風動”,一僧說是“幡動”,議論不已,慧能大師進言:“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大眾驚奇佩服,印宗法師延他至上席,恭請他開示,為他剃發,拜他為師,幫助他弘法,廣弘南宗頓教法門,終成為佛教萬代師表。
    贊道:“能大師不但十六年後才開始傳法,而且剃頭也在那個時候,功夫修養之深厚遲重,可以說是空前絕後了,說他是萬代師表,一點也不過分。”
        
    ◎十年秘重
    唐朝漳州羅漢院桂琛法師,常山人,他首先學戒律,後來參訪禅宗的南宗大德,遍參諸大善知識,終於在福州玄沙師備(宗一)大師處得到開示,了悟心地。之後秘密行持,不為人知。
    後來,他的卓越終於被漳州州牧太原王公發現了,請他到閩城西石山蓮宮,住持十多年。琛大師密行而不輕易示人妙法,有人懇切請法,才為他開示,不久後遷到羅漢院,雖然羅漢院牆壁殘破剝落,東西多半壞了,但琛大師仍住得恬淡自樂。勤州太保琅琊公一再虔誠敦請琛公說法,琛公無法推辭,終於開演深妙法門,一時來請示參學的人不計其數,大大弘揚法眼一宗。
                
    ◎不宣靈異
    唐朝永興永安院善靜法師,長安金城人。南游樂普山,參見澧州蘇溪元安禅師及其門人,終融會開通,了悟本然,後來回到故鄉,長安留守王公建造永安禅院,讓他住持弘法。曾經在洗澡時,身上洗出很多捨利子,他趕緊收藏起來,不讓徒弟們把捨利子給人看或告示別人。又有一次,在坐禅入定的時候,忽然庭院裡飛來了白鶴,溫馴地在那裡,好像要聽法的樣子,靜大師命人把它們趕走。有很多像這類神奇靈異的事,靜大師都秘而不宣。
    贊說:“古人有神奇靈異的事,秘密不告訴別人,以防後人偏求神通靈異而不務正解;今人沒有神奇靈異卻偽稱有其事,用來蠱惑大家以獲名利,這兩種心術實有天壤之別啊!聖賢愈修行愈趨聖賢完善的境界,愚癡的人愈修行愈走向墮落的深坑,像這樣子,還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混跡樵牧
    唐朝池州南泉院普願禅師,鄭州新鄭人,依密縣大隈山大慧禅師剃度受業,後在江西馬祖道一禅師處得悟妙法,乃明心地,韬光隱晦,不露才華和道行,看起來像啞巴一樣。
    唐德宗貞元十年,掛單(住)在池陽縣南泉山。穿蓑衣,戴草笠去牧牛,混跡在樵夫和牧童之間,開山種田,三十年沒下南泉山。
    唐文宗太和年間,池陽太守和宣撫使陸公、護軍彭城劉公敦請他下山開演聖教,廣接後人,一時道風遠播,時人尊稱南泉古佛。
    贊說:“慧遠祖師四十年足跡不出廬山,王老師(南泉普願禅師俗姓王,常自稱王老師於機鋒轉語中)三十年不下南泉山,這是古人的高風亮節。但這都是在心地明了之後的事,不適合初學的人。出家人若生死大事尚未明了,心未開悟,正應該不怕路遠,遍尋善知識,以求開示接引,哪有時間傻傻地坐著,固步自封,自己阻斷上進的機會呢?唐朝趙州東院從谂禅師到了八十歲還在外行腳參訪,唐朝福州雪峰山廣福院義存禅師也是三次上舒州投子山參拜大同禅師,九次上筠州洞山參谒良價禅師求法。斗膽寫這些,作為給那些愚癡隱居的出家人的忠告。”
       
    ◎事皆緣起
    唐朝潭州神鼎山洪諲禅師,豫州人,和汾陽太子院善昭禅師齊名。得道時年紀尚輕,還不到三十歲(《禮記·曲禮》“三十曰壯”),隱居在南岳衡山二十年後才當住持,再過二十年後才開堂說法。這都是因為時機因緣尚未成熟,不是他自己的意思,或是要隱居這許多年才會當住持或說法。(高僧大德悟道後大都具神通慧眼,曉得眾生的根器、時機和因緣,譬如夜月行空,任運而去。)
               
    ◎歷年閉戶
    宋朝潭州雲蓋山守智禅師,宋哲宗元佑六年,辭卸住持,退居西堂,閉門獨居三十年。
       
    ◎久處深山
    宋朝隨州龍泉無聞絕學正聰禅師,大徹大悟之後,獨自入光州山中隱修六年,到陸安州深山中六年,之後又入光州山中三年,這樣在深山中獨行獨居,前後總共十七年,然後才出世弘法。
    贊道:“大徹大悟後獨行獨坐,和普願禅師悟後隱居南泉山意思是一樣的。但那些初學心性尚未開悟,就討厭叢林,不愛住僧眾中,離開善知識,獨自隱居,孤陋寡聞,不是錯誤了嗎?”

    ◎八請不赴
    宋朝汾陽太子院無德(善昭)禅師,曾參學七十個善知識,前後共八次受人迎請出山說法,大師都沒答應。後來閒居在襄陽白馬寺,並州、汾州一帶的在家出家人一千多人,一再迎請大師出山說法度眾,最後盛情難卻終於下山。大師一開演就宗風大振,近悅遠來。但他本人從不出門,自作一首不出寺院的歌,以表明自己的志向。
    贊道:“一一觀察諸高僧大德,得法之後,大多不露鋒芒,埋光隱居,時機成熟方才顯露;而此老人迎請八次不去,更是隱秘遲重。其後宗風大振,難道不是淵源深遠而流傳長久嗎?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培養造就的啊!現代年青人,稍具備一點才能,就急急忙忙想要表現,恐怕落人之後,這不對啊!好比果實沒有成熟就摘下來,不香甜,也不好吃啊!出家人啊!要時常自己反省警惕,是否出世太早了些。”
               
    ◎重法隱山
    元朝燕都普慶寺法聞法師,七歲出家。後跟廣溫大師學《法華經》、《般若經》、《唯識論》、《因明論》及《四分律》。溫大師告訴聞法師,將來要擔負起弘揚佛法的重任,且來日方長,前程唯艱,一股希望都寄托在聞法師身上。聞法師在佛像前燒灼肌膚,燃炙手指,刺血寫經等供佛,以表明對佛法的尊崇。接著隱居五台山,六年不出門,將五千卷的《大藏經》讀了三遍。皇帝的國師驚歎著說:“漢人也有這麼高明的和尚啊!”
    不久西安王延請他到西安城南義善寺開講座,皇帝聽到了他的德名,召見他到皇宮,命他住到大原教寺,封他銀章一品的頭銜;很多求戒的人從他受戒。元仁宗延佑四年三月二十四日端坐而逝。
                
    ◎廢寺隱居
    元朝衢州烏石傑峰世愚法師,衢州西安縣人。參訪大覺布衲祖雍、杭州斷崖了義、天目中峰明本等諸大師,後來參谒止巖大師,豁然大悟。開悟後回到西安烏石山,在一個破舊的廢寺(福慧古剎)中,搭茅棚居住,六年不出山。之後名氣傳到朝廷,皇帝派遣心腹大臣賜送名香和金襕袈裟,並封號為弘辨法師。元順帝至正年間,有龍眠、古望、寶蓋、普潤等等新建的寺院,都虔誠懇求大師去做開山祖師,不得已答應了他們。
       
    ◎己事已辦方可為人
    古人大徹大悟,參學事完了,尚且在水邊林下,長養聖胎,不怕口頭因久不說話而發霉。龍天極力推他出世,才出來度人。所以一些推辭不出來說法的大德,都說願意生生世世都處在參學的地位,來修行鍛煉。我剛出家時,虔誠奉持這個信條,牢記在心,後來因為生病入山靜養,僧俗相繼來共修,久久不覺漸成叢林道場。但至今仍不敢自命是叢林的方丈;不敢開大口妄論禅宗的大道理。只不過和眾人共修,不是領導眾人行道啊!很慚愧,我年紀大些,為大家的長輩,只希望和大家互相勉勵而已。祈望諸位大德把我當作朋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多給我指正,這就是我的榮幸了。
              
    ◎老成然後出世
      古人在得悟心地之後,在深山僻谷中,用破了的鍋子煮食物,潛隱保養,龍天極力推他出世,到萬不得已才出來度眾。後來的人漸漸不如古人,但還可看到學做講經論的法師,或學做瑜珈施食的法師,學成了而年紀尚輕,不敢出來,慢慢等年紀大了才出來。目前少年登上講師座的多啦!難怪佛法衰落了。
                
    ◎著述宜在晚年
    修道人的著作,不是世間上詞章傳記等文辭可以比擬的,必須要能對上闡明佛的心法,對下開導後學悟道的關鍵。這個責任非同小可。如果所學的不精通,見地不正確穩定,稍有差池,不就違背先佛的意旨,而遺誤後學的人嗎?孔夫子三絕韋編,才把《贊易文》的十翼完成。(韋,皮也,古無紙,寫書用竹簡,以韋(皮條)綴之,故曰韋編。又十翼為孔子贊易文也。即上彖、下彖、上象、下象、上系、下系、文言、說卦、序卦、雜卦。)朱熹臨命終時,還在改定《大學》誠意章的要旨。古人對於著述,是這麼樣的謹慎!世間學問尚且如此慎重,何況出世的語句言論,又談何容易啊!唐朝朗州德山宣鑒禅師(簡州周氏子),出家後精究律藏,於性相諸經貫通旨趣,常講《金剛經》,時稱為周金剛。後聞南方禅席頗盛,師氣憤不平,乃曰:“出家兒千劫學佛威儀,萬劫學佛細行,尚不得成佛,南方魔子敢言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當搗其巢穴,滅其種類,以報佛恩。”遂擔《青龍疏鈔》,出蜀至澧陽路上,見一婆子賣餅,因息肩買餅點心。婆指擔曰:“這個是什麼文字?”師曰“《青龍疏鈔》。”曰:“講何經?”曰:“《金剛經》。”婆曰:“我有一問,你若答得,施與點心,若答不得且別處去。《金剛經》道:‘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未審上座點那個心?”師無語,遂往龍潭,至法堂曰:“久向龍潭及乎到來,潭又不見,龍又不現。”龍潭崇信禅師曰:“子親到龍潭。”師無語,遂棲止焉,後大悟將《青龍疏鈔》堆法堂前,舉火炬曰:“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遂焚之。德山若沒碰到龍潭,還以為自己的《青龍疏鈔》是稀世大作呢!還有隆興府兜率從悅禅師,參道吾、雲蓋智、洞山文、真淨文等大和尚後,深領奧旨,初承印證,後來碰到潭州石霜楚圓慈明禅師侍者清素禅師,具通所見,虔誠求教,清素大師告訴他洞山傳他的皆正知正見,可惜他離師太早,所得只可入佛而不能入魔,末後一句始到牢關。今為他點破,如是累日,才受素大師印可,如兜率悅(妙喜)大師以初所得為滿足而自大,哪有後來得清素大師再印心法的事?年輕人著作還是不急的好。

    ◎總論
    或者有人會問:“世尊一悟道成正等正覺後,就開演《華嚴經》,也有沙彌,才七歲就會說法。如果要多年隱居,久久才出世,那麼眾生誰來度呢?”卻不知道古人的遲重,不是獨善其身而忘了入世度人啊!道行愈高,志向愈堅定,願力愈深廣,心地愈明白,做事愈謹慎,愈不落因果。悟道後在水邊林下,長養持執心境的靈湛,等到解行合一,道業大成,仿佛果子成熟,香味自然飄散芬芳,龍天自然來推你出去,這時的功夫,隨意揮灑都是佳作,用來度眾生就綽綽有余了。你只知佛一輩子都在度眾生,利益眾生,而不知道他已修煉三大阿僧祇劫了啊!又怎知道七歲沙彌之所以能講經,不是他多生多劫的熏習修煉而來的呢?“佛法不是鮮魚,哪怕放久腐爛了呢?”這句話雖淺顯,含義卻很深遠啊!
       

                                             艱苦之行第九
       
    ◎年老頭陀
    佛在世時,大迦葉尊者專修苦行,年老了仍不捨苦修。佛憐憫他年邁體衰,告訴他:“你一直長久地修苦行,應稍稍輕松一下,休息休息。”迦葉尊者仍然一樣地苦行。
    佛大贊歎說:“你可以做一切眾生行為的榜樣,正如我在世一般。有人像你一樣修苦行,佛法就可以住世保存,如沒人修苦行,佛法就要滅亡。你真是荷擔如來DA法的人啊!”後來因靈山一會,世尊拈花,迦葉微笑,正法眼藏,以心印心,傳予大迦葉,成為西天竺禅宗的初祖。
    贊道:“頭陀行的存在或滅亡,關系著佛法的存在或滅亡,這是佛金口宣說的,這句話好像仍在耳邊袅繞;而現在的出家人,吃得很豐盛,穿著很華美,裝璜住所,四肢懶散,不想工作,裝飾消遣賞玩的事物,一如富貴人家,而不知慚愧,佛法沒落了,實在令人悲憤惋惜!迦葉鼻祖在印度(西方)和我們東方中國不同的地方,他所做出的這種榜樣,難道是他預先知道,印度佛法衰微後,佛法(尤其禅宗)盛行的中國,到今天會有這種奢華而不苦修的毛病,特地留這種風范來給他的徒子徒孫作對治的良藥嗎?但願禅門子弟,照著迦葉祖師的榜樣去做,去修行,不要以處在末法時代而自暴自棄!”
        
    ◎備經險難
    晉朝黃龍昙無竭法師,聽說江陵京寺法顯大師等人親自到西天竺取經參學,也立誓捨身到那裡去一趟。於是在南朝宋武帝永初元年,招集同志昙朗法師、僧猛法師等二十五人,從長安出發,西行渡過流沙地帶。那個流沙區域,上無飛鳥,下無走獸,人煙絕跡,四面遠眺,一片茫茫無垠的不毛之地,都不曉得往哪個方向去才好,只有仰望太陽的方向來判定東西方位,看有人的骨頭,用以判定有人走過這裡,來決定走的路向而已。
    到了蔥嶺,無論冬夏這裡都下雪,有惡龍吐毒霧,刮風淋雨砂石都在飛揚。再往前到大雪山,山下有大江,江水湍急。東西兩山之間,系繩索為渡橋,十個人先過去,到了對面後,放煙火作信號。後面的人看到煙火,知道前面的人已經安全到對岸,才放心前進;如很久沒看到煙火,就知道暴風吹翻繩索橋,人掉到江中去了。
    到了大雪山,懸崖峭壁,毫無立足之處,崖壁上有前人留下的木樁,崖壁有孔,每孔相對剛好安一木樁,每個人拿四個木樁,先拔下面的木樁,以下作上,再手攀上面的木樁,如是交替循環相攀拔,經過了三天才到平地,點算一下同來的伴侶,一共少了十二個人。
    繼續往前到了中印度,路上空曠,一望無垠,只帶了些石蜜作糧食,十三人中又死了八個。無竭大師雖然屢次遭到危難困境,但心中系念觀世音菩薩從未間斷過。到了捨衛國,遇到了惡象群,於是歸命默禱觀世音菩薩;忽然出現獅子,惡象終於逃散。到了恆河又碰到犀牛群,仍然歸命默念觀世音菩薩,不久就有大鹫飛來,犀牛也驚怕逃散。後來終於求到經典,在南印度搭船經由海道回到了廣州。
    贊道:“讀無竭大師《西行傳》,想起一千多年前祖師求經求道的精神和恩德,不禁令人感動流淚。現在我們所讀誦的經典的一字一句,都是先德的血汗啊!如對它輕蔑,用髒手拿它,把它放在不干淨的地方,或保存而不去讀它,讀了又不依之奉行,乃至用它求衣食、求名利,這樣就大大對不起千辛萬苦,捨生求經的古德了,可悲啊!”

    ◎法滅缞绖
    隋朝相州演空寺靈裕法師,見北周武帝消滅佛教,非常悲哀,穿粗麻制成的喪服,頭腰都戴喪麻,好像失去了父母一樣。帶領同伴夜晚談論佛理,白天讀世俗的書籍,隱居頹喪,等待佛法的復興。

    ◎刺股制心
    隋朝趙郡障洪山智舜法師,趙州大陸人,專修觀念法門,每逢妄念忽然生起,無法遏止,就刺大腿刺到流血;或者抱著大石頭巡禮繞塔,時時單提正念,從沒一絲毫的放松自己。大腿上刺的地方,斑紋剝落累累,好像錦鳥一般。
       
    ◎西竺取經
    唐朝京大慈恩寺玄奘法師,發誓要去西竺取經回國。唐太宗貞觀三年,自己一人單獨往西前進,萬般艱難地渡過流沙區,經過高昌國,到了罽賓國,境內有很多虎豹,沒辦法前進。玄奘大師不知道怎麼辦,只好閉門靜坐,默禱菩薩加被。到了晚上開門時,有一位老和尚進來,奘大師向他恭敬禮拜,老和尚教他誦持《般若心經》,於是虎豹藏匿不出,魔鬼遁形不見,得以直達佛國,取經而歸。大師途經一百五十多個國家,貞觀十九年冬天才回到京師長安。       
       
    ◎身先苦役
    唐朝汾州光巖寺志超法師,同州馮翊人。二十七歲時皈依並州開化寺慧贊禅師出家。志大師自淨其心,端正行宜,勤作大眾的事務,數百個出家人的兩餐粥飯及雜務,都是他不間斷地服務。遇到有辛苦的勞役,每次都自己先做。後來到汾州建光巖寺,日夜辛勤地接引後學,教誨他們。當時朝廷嚴禁私下(未經政府同意)剃度僧尼,犯者要受極刑,而超大師不懼怕,仍照常剃度。一時遁世清散的出家人,四方雲集,依他修持,依靠他如靠泰山。
               
    ◎蚤虱不除
    唐朝蔚州五台寺昙韻法師,高陽人。居止五台山木瓜寺,孤獨一人住在瓦窯裡。衣服破舊不堪,聚滿了跳蚤和虱子,一任它們吸血咬啖,寄生在他身上。曾經在結夏安居時,山上土蚤很多,附在身上,也不去除,氈被好像凝血織成一般,韻大師只是自己責備自己業障深重,情願還債消業,絕不吝惜自己的身體。這樣的布施身血四十多年。
    贊道:“不除蚤虱,豈不和苦行外道一樣嗎?不是的,如果以為苦行是成道的唯一方法,實在算是邪見。但韻大師引咎自責,願相酬業,這和釋迦佛受‘馬麥’(附一)‘金槍’(附二)的果報,來償宿債的情形是一樣的,怎能說是和外道相同呢?”
    附一 《出興起行經》:佛一時受隨羅然國婆羅門王阿耆達之請,與五百比丘往其國邑受供,時捨利弗獨往阿年迦末迦山,受天帝釋及阿修羅女請,天食供養。時有天魔迷惑王心,使還內宮,耽荒五欲,敕守門者三月之內不問尊卑,外事大小悉不得白,迷忘供養佛陀之事。食滿六日即止,諸比丘乞食極苦難得,時有波羅國馬士牧馬至此,供養佛及諸比丘以馬麥,遂三月食馬麥。此緣於過去久遠世時,有佛名比婆葉,在槃頭摩跋城,王名槃頭,有婆羅門,名因提耆利,博達四韋及諸算術及婆羅門戒,教五百童子。王設會請佛供馔精美,眾有一比丘名曰彌勒,病不能行食,竟為病人請食,梵志不與罵曰:“髡頭沙門正應食馬麥,不應食如是甘美之供。”時諸弟子曰:“實爾。”佛告捨利弗:“時婆羅門者我身也,五百童子今五百羅漢是;病比丘今彌勒是。”又《大乘方便經》亦記為度五百馬故雲雲,此略。
    附二 《慧上菩薩經》:捨衛城中有二十人,復與二十人共為怨敵。時四十人各欲相害,伺覓方便,承佛威神尋詣佛所。佛思化四十人當,有鐵槍自然來出,入佛右足大指。言未竟槍在佛前,目連白佛:“今拔鐵槍著異世界。”佛言:“以精進力欲拔鐵槍者,三千大千世界為大震動,不能搖槍如毛發許。”佛往梵天,槍辄隨之,還捨衛城,槍亦在前,如來取槍以足蹈上。目連白佛:“如來何罪而獲槍殃?”佛曰:“昔五百賈人一懷惡心,吾即害之,是其余殃。”四十人聞是,自相謂言:法王尚爾,況於吾等,當不受罪乎?悔過自首,入平等慧。又《興起行經》、《大乘方便經》亦記此因緣,所記略異。
       
    ◎六載舂粟
    唐朝並州義興寺道亮法師,趙州栾城人。入封龍山(即飛龍山),和三十個人為道侶,每日誦經修持。亮師除了和大眾共同做事外,自己另外還每天舂粟(搗粟去糠即小米)五斗,如此六年,從未怠惰間斷。打赤腳走路三年,日夜跟隨眾人作息。後來開講戒律,名揚我國東夏一帶,聽眾徒弟約有八百人,後來成為講學士的共有四十多人。
               
    ◎不作不食
    唐朝洪州百丈山懷海禅師,住在百丈山絕頂嶺上。他每天辛苦地工作,來供養自己及僧眾。大眾不忍心,勸他不必勞作,他就說:“我的德行不足以勞動別人來養活我。”大眾仍不忍心讓他工作,於是把他的工具藏起來,不讓他工作,百丈大師卻因此而不吃飯。沒辦法只好又還他工具,讓他繼續工作。因此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名言。
    贊道:“德行像百丈大師那樣,還說德行不足不敢勞動別人,何況我們呢?或許有人會說:當住持的人宜專弘法,利益眾生,雖然每日花費千金,使役百人,也沒什麼關系,反而辛苦地去作瑣碎的事,這就不識大體只顧小節了。唉!百丈大師建叢林,立清規,做萬世典范,難道他沒有考慮到這點嗎?他這樣做,是用來令那些薄於德行,而豐於衣食享受的出家人感到慚愧啊!”
               
    ◎萬裡決疑
    唐朝益州大隨法真禅師,有位僧人請問他:“劫火來,時大千俱壞(語出《仁王般若經》),這個本性壞也不壞?”
    法真大師回答:“壞!”
    僧人說:“既然那樣,真如本性不也隨世界破壞消失去了嗎?”
    法真大師回答:“對!隨它消逝去。”
    這個和尚懷疑這句話(既然劫火來時,這個亦壞,那麼歷塵劫修行成道的又是什麼呢?),於是到處尋師參訪,遍歷各大山川叢林,至於萬裡之遠。
    贊道:“古人為了絲毫疑難梗在心胸,就不肯自己敷衍了事,一定要問個明白,茅塞頓開才痛快,才罷休。哪裡計較路途跋涉的辛勞呢?所謂一句‘隨他去’的話,學僧就因之走遍千山萬水,就是指的這個道理啊!現代的出家人,叫他去尋師訪道,只要走幾步路就皺眉頭了;反之追逐名利的事,須走萬裡路也會輕松快跑。像趙州和尚八十猶行腳,如善財童子遍歷百城煙水,參五十三善知識(爾時文殊師利菩薩告善財童子言:‘善男子,若欲成就一切智智,應決定求善知識。善男子,求善知識勿生疲懈,見善知識勿生厭足,於善知識所有教誨皆應隨順,於善知識善巧方便勿見過失。善男子,於此南方有國土,名曰勝樂,其國有山,名曰妙峰,彼有比丘名曰德雲……善財童子聞是語已,歡喜踴躍,頭頂禮足,繞無數匝,殷勤瞻仰,悲泣流淚,辭退南行,……如是展轉經由一百一十余城,恭禮五十三員真善知識,最後於普賢菩薩毛孔剎中,次第得普賢菩薩諸行願海,與普賢等,與諸佛等,乃至不可思議解脫自在,悉皆同等。’詳見《華嚴經》六十二至八十卷),這些艱苦卓絕的行持,距今仿佛很遠很遠,再也看不到有這祥的人了。”
       
    ◎躬自役作
    宋朝潭州大偽山慕喆真如禅師,撫州臨川人,外號叫喆侍者。住持大沩山寺,領眾二千人。中飯後,一定到後堂和大眾喝茶開示。每天功課完畢休息時(禅堂大家上座坐禅,叫收單,門口掛上一面“止靜”的牌子。到了休息,叫開靜,門口換掛一面“放參”的牌子),親自去勞動工作,可以使喚的侍者在他身旁,他卻當作路人一樣,從不差遣。每天晚上還拜佛,檢視殿堂和走廊的燈火,如疲倦了就用被子蓋著頭,在三聖堂不脫衣小睡一下而已。
       
    ◎卑己苦躬
    宋朝僧藏法師,看到僧寺就禮拜,遇到大德就作禮,出家或在家人對他禮拜,他就很謙虛地彎腰低頭而走開。每當要做大眾的事務時,都把自己當作眾人的奴僕,賣力地干活,看到人家的破舊髒衣,有時會偷偷地幫他洗干淨,或加以縫補。到了炎熱夏天的晚上,就把衣服脫掉進入草叢中,讓蚊蚋虻蛭等蟲子咬吸血液,以身血布施。而且常念阿彌陀佛聖號,佛號不斷,就是精於算數的人也無法計其數目。
    贊道:“溫陵大師(宋朝泉州寶勝院戒環大師,溫陵人)有一句名言:‘苦身而作,安坐而食,曲躬而禮,逆立而受。’意思是,出家僧呀!人家辛辛苦苦的工作,他卻安安穩穩的坐著進食;人家彎腰曲膝的敬禮,他卻站在那裡受拜,如果不是已了生死的話,這種罪過可大啦!可是像藏老這樣的為人,大概就沒有問題了。”
               
    ◎刻苦事眾
    宋朝南康雲居山道簡禅師,初次來參谒道膺禅師之時,膺公和他對話三天,大大驚歎他的根器,告誡他要刻苦耐勞,服務大眾。於是他就親自汲水舂米,砍柴煮飯,料理寺務,有時也和大眾參禅論道,談古論今,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一位傑出的僧材。

    ◎行不辭勞
    宋朝東京慧林圓照宗本禅師,十九歲依姑蘇承天永安道升禅師出家。升公道風遠播,來叢林依止修持的人很多。本大師穿破舊衣服,頭面污垢,做汲水、舂米、煮飯的事來供養大眾;晚上則入禅堂參道。升公對他說:“苦行者!你負擔眾人的事務,實在很辛苦啊,會不會疲勞呢?”本大師說:“一個修行人,若捨棄一件利益眾生的事而不去力行,就不叫圓滿的菩提心了;我想這輩子親身體驗這件事,怎敢說疲勞呢!”
    贊道:“忙著做眾人的事情而仍不妨礙談論古今的學問,管理廚房炊事,而仍能入室參道,是多麼艱苦卓絕的事。當今出家人,休閒不做事而接受信徒供養,還說:‘我是專修道的人。那些是做事的人。’唉!怎麼和古人相差這麼遠呢?”
       
    ◎常行乞食
    南朝宋道法禅師,敦煌人,專修禅道。後游學四川成都,王休之、費鑒之等迎請主持興樂寺和香積寺。大師教導有方,常行乞食,不單獨被請去受供養(請有二種:僧次和別請。僧次乃與諸比丘一起,平等次第輪流去應供。別請是特別請一人供養),不在大眾吃之前吃飯。吃剩的東西,都布施蟲子和鳥類等動物去吃。晚上則脫衣露體,坐著讓蚊蟲咬吸,布施身血。後來有一天入定,定中見彌勒佛臍中放光,照耀歷顯地獄、餓鬼、畜生三途的果報,於是更加精進自勵,常坐不臥。南朝宋廢帝元徽二年,於定中滅度。
       
    ◎行腳
    我以前一個人在外行腳參訪的時候,常忍著饑餓口渴,冒著寒冷或炎暑,歷盡種種苦難,現在僥幸有了個小茅棚住,雖然我不懂得修行,但懂得慚愧。行腳參訪的雲水僧一到,就對他們很禮貌殷勤地供養服侍,我自己本人的受用不敢過分,實在曾經是流浪在外的人,所以特別憐憫外來的客人;貧窮的人白手起家,創業成功,所以會像金子一般珍惜它。現在的出家人一入佛門,便住在現成的寺院,事事如意,不勞費心費力,好比富貴人家,不懂得民間的疾苦一樣,縱然才智超人,不須參訪,但閉門自大,固步自封,日久養成貢高我慢的習氣,增長無明習性,這樣,損失也很大啊!
              
    ◎急參急悟
    放牛居士,杭州人,姓余,參學於隆興黃龍無門慧開禅師,於南宋理宗淳佑年間開悟。他有一段話說:“世上聰明的人,才一聽到這個生死大事,便用心意識(《文殊問經》雲:心者聚義,意者憶義,識者現知義。《俱捨論》雲:集起名心,籌量名意,了別名識。《密嚴經》雲:藏是心,執我名意,取諸境界為識)去理解,以為這樣就是認得本來,明心見性了,所以把影子當作真人。正如湖南長沙景岑招賢禅師的偈說:‘學道之人不識真,只為從來認識神,無始劫來生死本,癡人喚作本來人。’永嘉玄覺大師也說:‘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茲心意識。’所以禅宗要離心意識參;如《楞嚴經》上說:‘縱滅一切見聞覺知,內守幽閒,猶為法塵分別影事。’要精研妙明,湛靈洞徹才可,不然等到臨命終,眼皮子將合起時,才向閻王老子說:‘等等,我澄淨染心收, 攝妄念後再跟您去。’這就太遲了,千萬不可以啊!要急急參學,早早開悟才好。”放牛居士這些話,可以說是警惕學人啊!若是真正大徹大悟的人,他平日心地牢牢固固,穩穩當當,所謂八風吹不動者也。不必動干戈,可以四面八方受敵而無妨。無常生死到來,安閒自在,不慌不忙,不怖不亂,何必等待澄心攝念,勉強藉故推托呢?所謂“急參急悟”,我們修行人應該努力去追求它。
       
    ◎總論
    聖王相傳相戒的話是“不要放逸”,“逸”是為人君主的大戒,自古都以勤而興國,逸而亡國。《書經·周書》“無逸”一章便是周公擔心周成王初臨政放逸而作的。佛家互相戒勵的話也是“慎勿放逸”。所以求法者,要為法而忘記身軀;利益眾生者,要為眾生而忘記自己。現今少年出家人,十指從不沾到水(指工作),不關心任何事務,叫他拿缽,就說:“臂酸”;叫他拿掃帚,就說:“腰痛”;叫他早晚勤勉修道,就說:“我體弱多病,無法支持”;有時告誡他幾句,他又說:“啊呀!您不知道愚者用體力,智者用心智,愚者修福報,智者修智慧啊!”唉!如果這樣子,不但迦葉尊者修苦行是愚笨的,六祖舂米磨谷也是愚笨的行止,而佛陀不捨為瞎眼比丘穿針補衣之福,豈不佛亦是愚笨的嗎!
       
       
                                            感應之行第十

    ◎精誠感戒
,     晉朝道進法師,張掖人,去拜請昙無谶律師求授菩薩戒,谶律師不答應,教他回去忏悔七天再來。於是進大師回去竭誠禮忏七日七夜,第八日再詣谶大師求戒,谶大師又大怒不允許,進大師於是回去再竭誠禮拜忏業,經過了三年,有一天夢見釋迦文佛親自為他授戒(其夕同止十余人皆感夢如進所見,載《高僧傳》)。翌日去拜見谶公,想說出自己的夢境,還未走到,谶老遙賀道:“你已得戒了!”於是道俗從進大師受戒的達一千多人。
        
   ◎忏獲妙音
   晉朝中山帛法橋法師,年少時喜歡詠誦經典,但缺乏宏亮的聲音。於是絕食忏悔七天,每天禮拜觀世音菩薩,祈求現世獲得好音聲的果報。同學都苦勸他不要這祥, ,他還是不聽,竭誠拜忏,到第七天,感覺喉嚨內空洞開朗, ,拿來水喝, 下去, ,從此,他的聲音嘹亮清徹,誦經時,一裡多外的人都可以聽到他的聲音。
                
    ◎誓師子座
    南朝劉宋京師龍光寺竺道生法師,講論《涅槃經》時,說惡知見無善根者最後亦可成佛。(《涅槃經·佛性品》雲:“何等名為一闡提耶?一闡提者,斷滅一切諸善根,本心不攀緣一切善法,乃至不生一念之善。)那時只有北涼昙無谶法師譯的《大般涅槃經》四十卷,還未有劉宋慧嚴法師等續譯的三十六卷《涅槃經》。一般舊學法師都認作邪說,排斥他。生大師在大眾中發誓道:“如我所說,不合於經典的義理,甘願今生就受惡報;如我所說切實契合佛心本意,但願臨命終時,能坐在說法的獅子座上捨報!”
    於是到吳郡虎丘山,豎立石頭當作徒弟,向它們講《涅槃經》,講到闡提有佛性處,說:“我這樣說,符合佛心嗎?”石頭都點頭。不久大本《涅槃經》就傳到南京,果然講闡提有佛性。後來在廬山精捨講《涅槃經》,剛講完,眾人忽然發現他手中的拂塵落在地上,原來大師端坐圓寂了。
    贊道:“聖人的言論,有些雖文辭不足,但意義圓滿通融,像《涅槃經》論闡提有佛性就是一個例子。又何必等到大本《涅槃經》來到呢?通達的人能夠融會貫通,迂腐的人固執於文句表面的意思,不只是闡提佛性這一件而已,佛經上有很多這樣的例子。而生公正知正見不動搖,如金石一般堅固,臨命終果如誓言據師子座,光耀古今,真偉大啊!”
       
    ◎夢中易首
    南朝劉宋京師中興寺的求那跋跎羅(此雲功德賢),中印度人,隨緣雲游,度化眾生,到了京都。後來丞相南谯王鎮守荊州,請師一同赴荊州,安止辛寺。谯王想請大師講華嚴等經,而跎大師自思量不太通曉華語,不克勝任,於是日夜禮忏,求觀世音菩薩加被。有一天晚上忽然夢見有一個白衣人,手提著劍,拿著一個人頭來,問大師說:“您老有什麼擔憂的事?”跎大師把這件事全都告訴他,那人用劍砍掉跎大師的頭,安上這個新頭。大師豁然驚醒過來,就完全通曉華語音義,於是開講諸經,大弘佛法。

    ◎廢戒忏悔
    六朝時南朝齊邺下寶明寺僧雲法師,住持寶明寺,以講經說法出名。
    有一年四月十五日,將欲誦戒的時候,他對大眾說:“戒律人人都會讀誦,何必誦這麼多次?可以叫一個人闡釋演繹,讓後來的人懂得戒律的本義就好。”大眾沒人敢反對,於是不再誦戒。
    七月十五日解夏自恣日,眾僧集會,忽然不見雲大師,大家四出尋找,最後在離寺三裡多的古墓中找到他,見他遍身流血,問是什麼緣故?雲大師說:“有一個凶猛的大漢手執著大刀,厲聲呵斥我說:‘僧雲!你是什麼人?膽敢廢除佛制半月誦戒(誦戒能使比丘忏除業障,安住淨戒而使善法增長)的戒律,妄自作主談玄立義?’說完用刀割我的身體,痛楚不堪。”
    於是大家攙扶他回歸寺裡,自那天開始雲大師竭誠忏悔,過了十年,至心誠敬,依照每半月誦戒規則,從不間斷。臨命終那天,有異香漫布,欣悅地往生了。當時的人都贊賞他現世能受到懲戒,而改革自己的過錯。
    贊道:“目今崇尚經論而輕視戒律,二千年來至今,沒有一個寺廟半個月誦一次戒的。我不自量力,在我居住的山寺中,復興這個已廢棄沒落的戒律(即雲棲寺每半月誦戒),還有好多人仍不信這一樁事。唉!因果報應,昭彰明顯,從雲公的例子就可以證明,希望看到這篇文章的人要三思啊!”
               
    ◎疠疾獲瘳
    南朝齊梁州薛寺僧遠法師,住持梁州薛寺,不顧威儀細節,喜隨世俗人飲酒吃肉,放蕩不羁。有一天,忽然夢見一位天神憤怒地斥責他說:“你是一個出家人,這般為非作歹,像什麼樣子,何不取鏡子自己照照?”
    次日早晨起來取盆水自照,看見水中自己影子眼眶黑暗,以為是染到污垢;抬手去擦它,眉毛隨著手掉落地上,一時落得精光。於是引咎自責,痛改前非。穿舊衣破鞋,日中一食,不再吃葷,早晚忏悔禮拜,悲傷落淚。經過一個多月,夢見上次的天神含笑對他說:“知過能改,可說是有智慧的人,現在理當原諒你!”遠大師驚喜得醒過來,滿身大汗,面目光亮滑潤,眉毛也漸漸長出來。遠大師親身受到善惡二報,誠信三世因果,絲毫不爽,從此竭誠奉行佛法,從不退墮,終於成為名僧大德。

    ◎勤苦發解
    南朝梁揚都靈基寺道超法師,俗姓陸,吳郡人。見旻法師(揚都旻大師,見前清素之行)學問義解海內無雙,心極向往,想要學得和他一樣,於是奮發用功,廢寢忘食,夜以繼日。有一天夢見有人對他說:“旻法師在過去毗婆屍佛時已能講經說法,您剛學佛修行,怎能和他一樣?但只要努力用功,不怕不隨著自己的根器而有所解悟和成就。”於是刻苦耐勞,用功修行,不久終於大徹大悟。
        
    ◎禮忏延壽
    南朝梁揚都宣武寺法寵法師,三十八歲時,遇到正勝寺法願道人,精通相術,告訴寵法師說:“您年滿四十必死,無法逃避。惟有虔誠祈求諸佛,忏悔以前的罪愆,或許有望延長生命。”
    寵法師拿鏡子照自己的臉,果然發現臉上有黑氣。於是變賣衣服缽具,買香及供物,乘船東行,直到海鹽光興寺(寵法師初出家剃度之寺),閉門拜忏,杜絕一切人事,白天忘了吃飯和休息,晚上不脫衣服假寐。到了四十歲,年底的一個晚上,忽然覺得兩個耳朵又腫又痛,更加警惕,那天晚上禮忏到四更,突然聽到門外有人說:“您該死的業報已完了。”寵法師馬上開門往外看,四周寂然,沒看到什麼;次日早晨,臉上的黑氣就完全消失了,兩耳生出骨頭。寵法師每天堅持禮佛百拜,後來生病,無法起床站立,但每天只要時候到了,就坐在床上虔誠俯仰百次作禮,算作百拜,一直活到七十四歲才圓寂。
                
    ◎誦經延壽
    南朝梁鐘山開善寺智藏法師,吳郡人,本名淨藏。住持鐘山開善寺。有一天碰到一位相命師,告訴他:“法師聰明蓋世,可惜壽命不長,只能活到三十一歲。”那時藏法師才二十九歲,於是停止講經說法,在經藏中找到《金剛經》,竭誠誦讀,禮佛忏悔業障,日夜不休。到了三十一那年歲暮,忽然聽到空中有聲說:“您的壽命本應該完了。因為誦般若經的功德力,得兩倍的壽命(即六十二)。”
    後來又遇見那位相師,相師大吃一驚,不知何以如此,藏大師告訴他原因,才知道佛經功德力量實在不可思議。
    贊道:“壽命的長短雖是各人的命運,但禮忏誦經可得延長壽命,那麼生死由命的宿命論可以推FAN了。譬如唐朝晉國公裴度,起初相命者說他命不好,會餓死。有一天游香山寺,有一女人,其父含冤被判罪,向人借了三條玉帶、一條犀帶,想賄賂大官救她父親,她去拜佛時,把這些帶子放在欄楯忘了帶走,裴度撿到還給她,終救一命。後來那位相命者看見他說:‘你的命改了,一定是你做了什麼陰德,所以短命相消失了,反之前程萬裡。’又如宋朝宋庠(即宋郊),雍邱人,與其弟宋祈,同舉進士,世稱大宋小宋。有一天一胡僧驚問大宋(即宋庠)說:‘您豐神尊貴頓異,仿如能救活數萬人的性命一樣,到底是因為什麼突現尊貴豐彩的相貌呢?’宋庠先生想了一下,說:‘啊!我屋檐下有螞蟻穴,為防暴風雨侵襲,我戲編竹橋來渡螞蟻,使它們免於覆亡吧!’胡僧說:‘就是這個大功德了。’由這兩個例子看來,人力尚可挽回天命,何況三寶不可思議的功德力呢?就怕不能像寵法師和藏法師二人那麼精誠禮忏啊!倘若是誦起經來,像吹小喇叭那樣嗲聲嗲氣的念幾聲,毫不注重隨文修觀,或由文入理;拜起忏來,只是像杵臼打米似的,上上下下磕幾個頭,根本沒有慚愧和至誠求哀忏悔之心,這樣的誦經拜忏,又怎能怪佛菩薩沒有感應呢!”
                
    ◎扣鐘拔苦
    隋朝京師大莊嚴寺智興法師,居住大莊嚴寺,掌寺內扣鐘之職務。
    隋炀帝大業五年,同寺住的僧人三果師,有一個哥哥,隨皇帝南幸江都,半路病亡,凶訊還沒傳到家裡,他太太就夢見丈夫對她說:“我到了彭城不幸生病死了,死後墮地獄中,飽經痛苦,幸賴莊嚴寺鳴鐘,音振地獄,方能解脫;要報答這個恩情,就送絲絹布十匹給智興法師。”。
    他的妻子獻絹帛十匹給興大師,興大師自謙無德,把布分給大家。眾人問他扣鐘何以能有這麼大的感應?興大師回答說:“我扣鐘時,開始祈禱:‘願諸聖賢同入道場。’於是短打三下;再來長打前又祈求:‘願諸惡趣聞我鐘聲,俱離苦惱。’”寒冬極冷,手握鐘槌,皮都裂開了,掌內出血又凝固,仍不辭辛勞地做這件事。
               
    ◎天神護體
    唐朝京兆西明寺道宣律師,姓錢氏。起初跟師父聽戒律才一遍,就想行腳參訪,他師父呵斥道:“行遠要自迩,自知謙遜不足,受持置捨要恰當時候,你律學的火候還不夠,還不到捨律學禅的時候。”強制他聽十遍。後來宣大師持戒律之精深嚴格,世上少有。
    有一天半夜走在西明寺行道,碰到石階而跌倒,突然有穿戰甲的天神扶著他。宣大師問他是何神?神回答說:“我是博叉天王(毗留博叉,即西方廣目天王)之子張瓊。(《宋·高僧傳》作北方多聞天王毗沙門之三太子那吒。)因為大師戒律德行高超,所以一直護衛您。”宣大師於是請問他佛在世時一些事情,太子一一回答解說;並且給宣大師佛牙、寶掌供養,用以征信。宣大師久居終南,弘揚戒律,故號南山律宗教主,往生後皇上追封澄照律師。
    贊道:“戒律不是很玄奧的義理,宣公也不是鈍根器的人,為何要停滯聽十遍呢?因為戒是修道的根本,為的是要深入肌髓,浸漬日久而堅固不忘。現在受戒的,一受之後就擱置一邊,尚且不能了解其粗略的意義,更不用說是師父講十遍,弟子聽十遍這樣深入的研究了。我因此知道宣公的師父不是普通人,而其門下出大德大賢,也是其來有自啊!”
                
    ◎感示淨土
    唐朝洛陽罔極寺慧日法師,乘船渡海,西行到印度,參訪善知識請教修行的捷徑和要訣。
    印度的學者都推崇淨土法門。到了健馱羅國(今阿富汗乾陀彌城),城東北大山有觀世音菩薩像,有至誠祈請多得現身。慧日大師虔誠叩頭又絕食,打算畢命在此也要見觀世音菩薩,到了第七天夜裡,忽然見空中觀世音菩薩現紫金身,坐寶蓮華,垂手摩日大師頂說:“你想弘法自利利他,當念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應該要知道淨土法門勝過其它法門。”說完就消失了。日大師回到長安後,普遍勸人念佛。
    贊道:“慧日大師在健馱羅國虔誠感應觀世音菩薩現身,和唐五台山竹林寺法照法師(蓮宗四祖),勤修誠感文殊、普賢二菩薩顯瑞於五台山(照大師由善財、難陀二人引入寺門,寺前有大金榜題曰:‘大聖竹林寺’,方圓可二十裡,一百二十院皆有寶塔莊嚴,其地純是黃金,流渠華樹充滿其中。照大師入寺至講堂中,見文殊在西,普賢在東,各據師子座,說法之音,歷歷可聽。文殊左右菩薩萬余,普賢亦無數菩薩圍繞。照師至二賢前作禮問言:‘末代凡夫去聖時遙,知識轉劣,垢障尤深,佛性無由顯現;佛法浩瀚,未審修行何法門最為其要?唯願大聖斷我疑罔。’文殊報言:‘汝今念佛今正是時,諸修行門無過念佛,供養三寶,福慧雙修。此之二門最為徑要。所以者何?我於過去劫中因觀佛故,因念佛故,因供養故,今得一切種智。是故一切諸法般若波羅蜜、甚深禅定,乃至諸佛,皆從念佛而生。故知念佛諸法之王,汝當常念無上法王,令無休息。’照又問:‘當雲何念?’文殊言:‘此世界西有阿彌陀佛,彼佛願力不可思議,汝當繼念令無間斷,命終之後,決定往生永不退轉。若善男女等願疾成佛者,無過念佛,則能速證無上菩提。’)的情形大略相同。都是極虔誠而後感應,沒什麼好懷疑的。淨土的感應,不只一個人有,詳細記在《往生集》中,不再贅述。”
               
    ◎甘露灌口
    五代錢塘永明寺延壽禅師,起先未出家時是當督納軍饷的官吏,用公家的錢買物放生,罪當處死刑,吳越文穆王特赦他。
    出家後,曾行法華忏二十一日,極盡誠懇,一夜夢見觀世音菩薩用甘露灌入他口中,於是得辯才無礙。
                
    ◎忏感授記
    唐朝潞州法住寺昙榮禅師,每年春天和夏天講經論教,秋天和冬天靜坐參禅。
    曾往韓州鄉縣延聖寺,立忏悔法,刺史風同仁送捨利三粒,榮法師告訴眾人:“捨利之德,變化莫測,若虔誠消業祈求可得總量。”於是人人前放置水缽,加以香爐通夜苦求,至天明總獲捨利四百余粒。
    貞觀七年,清信士常凝保等請榮大師於法住寺行方等忏法(天台大師依《大方等陀羅尼經》所制,有《方等三昧行法》一卷。方等三昧與法華三昧皆為四種三昧中之半行半坐三昧。行方等三昧而忏悔六根之罪障也),法住寺有一個和尚叫僧定法師,戒行精固,在道場上見大光明,光明中七佛皆顯現(七佛指過去七佛。即莊嚴劫第九百九十八尊“毗婆屍佛”,九百九十九尊“屍棄佛”,第一千尊“毗捨浮佛”,賢劫第一尊“拘留孫佛”,第二尊“拘那含牟尼佛”,第三尊“迦葉佛”,第四尊“釋迦牟尼佛”)。有一佛對榮大師說:“我是釋迦牟尼佛,因你身心戒行清淨,所以來為你授記,你後來當成佛,即賢劫千佛之中的‘普寧佛’。”(亦為僧定法師授記,名普明佛。)
    那年冬天榮大師圓寂,圓寂時異香袅繞室內不散。

    ◎口出青蓮
    唐朝明州德潤寺遂端法師,住在應潤寺,專精研《妙法蓮華經》,晝夜十二時(即子、丑、寅、卯、辰、已、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時辰)常不停地諷誦,愈老愈勤勉,唐懿宗鹹通二年忽然跏趺盤坐著圓寂了。圓寂不久,口中生出七枝青蓮花。
    把他埋在東山下,二十多年間,墳墓常常放光,大家把墓打開,發現他的遺體容貌形態都沒變,沒腐爛,簡直和活的人一樣。眾人於是迎請遺體回寺,給他塗金披衣裝飾,供養起來。現在應潤寺(《宋·高僧傳》作德潤寺)叫“真身院”。
               
    ◎施食師
    瑜珈焰口施食法,是阿難受餓鬼恐嚇,說他三天後要命盡墮餓鬼道,除非布施百千萬億無數餓鬼飲食,並供養三寶等方可免。阿難問佛,如何方便施食,得免斯苦?佛告阿難:“有陀羅尼名曰‘無量威德自在光明殊勝妙力’,若有誦此陀羅尼者,即能充足俱胝那由佗百千恆河沙數餓鬼及婆羅門仙等上妙飲食,如是等眾乃至一一,皆得摩伽陀國所用之斛七七斛食。阿難,我於前世作婆羅門,於觀世音菩薩所,及世間自在威德如來所,受此陀羅尼故,能散施與無量餓鬼及諸仙等種種飲食,令諸餓鬼解脫苦身得生天上。阿難,汝今受持,福德壽命皆得增長。”(詳載《佛說救拔焰口餓鬼陀羅尼經》)是密教部收攝的經典。密法由於唐朝金剛智法師及大廣智不空法師二人大力宏揚而大興盛。能使役鬼神,移山倒海,威神之力不可思議。傳幾代後,就沒人能繼承了,所剩只施食一法而已。手結手印,口誦咒語,心作觀想,身口意三業相應(又叫三密相印),叫做“瑜珈”,這件事不是容易的啊!今人手印、咒語未必精通,而況最難的觀想功夫呢?如此身口意功夫不到就不相應了,不相應則不但不能利益餓鬼群生,反而害了自己。
    昨天我們雲棲山,有一位外來的掛單僧,病得很重,當天晚上寺外正作焰口施食。這位僧人對看護他的人說:“有鬼要帶我一同出去吃施食,我謝絕不去,不久鬼又來說:‘施食的法師沒誠心施食,害我們不得食,空跑一趟,一定要懲罰他一下。’於是牽著我的手臂一同走出去,眾鬼拿著撓鉤套繩,要把施食法師拖到地下。我非常害怕,失聲呼救,眾鬼才散去。”過幾天這個方外僧就死了,還沒死之前就和鬼一起了,是將死之兆。那次要不是他驚叫,台上施食師就危險了。
    不但是這件事,還有一位施食師父不誠心誠意施食,被鬼抬到河中要溺死他;另一位施食法師忘了鎖衣箱,心中老惦記著鑰匙,諸鬼但見飯上都是鐵片,終於不得食;又有一位施食僧曬毛衣還沒收進屋子裡,剛好下雨,心中惦念這件毛衣,諸鬼看見飯上都是獸毛,也吃不得,這兩人都受到現世的果報。此外,有一個人曾在定中,進入幽冥界,看見有一間黑暗的房子中,有數百位僧人,形體瘦削,容色憔悴,好像非常憂愁痛苦的樣子,問他們是什麼人,才知道都是施食師啊!施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由此更加相信了。
               
    ◎沸湯施食
    有一位自稱是西域來的,專作焰口施食的法師,他在作焰口時灑淨不用水,煮沸水在瓶子裡,用手拿著灑出,這水沾到人的臉面不會燙人。大家都很驚奇,因之請他去作焰口的人相繼不絕。我認為這樣很不值得欣賞。目今世上號端公太保的巫術師(蜀人謂巫曰端公),尚且能用燒紅的鐵鏈卷捆自己的肢體,用鋒利的刀劍刺吞入咽喉,何況這沸騰的開水,比起來只是小巫見大巫而已。佛設立焰口施食法,本來是因為餓鬼業力使然,東西到口就化成火炭,所以作甘露水真言等咒語儀軌,來消滅他們的煩熱困惱,使得清涼。怎麼反用沸騰的熱水呢?這是哪尊佛所說的,哪本經典所記載的呢?這些人用之來迷惑社會,欺騙百姓,實在罪大惡極,再沒有比這個更壞的了。
    或者有人說:他能把沸騰的開水化為冷水,所以不必用水啊!仔細想來,如果這樣,那麼他應該也能把腐臭的東西變作沉香、檀香,而不必用香了;把黑暗變成光明,而不必用燈了;把瓦片石礫變作棗子、栗子,而不必用水果了;把小草變成牡丹、芍藥,而不必用花了;把泥土變成稻、麥、黍、稷,而不必用斛食了(斛者古時裝谷或盛飯器具)。如今為何香、花、燈、果、斛食等一一照常辦全,而單灑淨這一項用熱沸的開水呢?明理的人要仔細分辨啊!
        
    ◎總論
    我記錄古德崇行,以感應篇作結束,有人在旁邊笑道:“所謂道是不假修持,不假印證的,真如自性本自具足,無修則本無所感,無證則本無所應,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心不定下,老惦記著感應與否,不是變成計較追求功利了嗎?”我說:“鼓槌對鼓的感應就發出了鼓聲,水對月的感應就映出了月影,很自然的,哪有什麼計較和追求呢?所以後漢朝忠臣諒輔,在國家旱災時,禱告山川上天,自曝中庭,為民祈福,發誓到日中無雨,要用他身體來謝罪,堆好薪柴,要自焚身,到了日中,天氣轉黑,雷雨大作,一郡沾潤,世稱至誠(《後漢書·獨行列傳·諒輔傳》)。又晉朝孝子王祥,早喪親,對繼母至孝,父母有疾,衣不解帶,母親愛吃生魚,一時天寒地凍,王祥脫衣臥冰上,冰忽然自解,跳出雙鯉魚,持之而歸。(臥冰出鯉孝子有三:一為王祥,一為王延,一為楚僚,均載於《搜神記》中。)至忠至孝而感應,是很平常的道理啊!有什麼好奇怪的呢?假如沒有感應,就毫無因果報應可言了,永嘉大師證道歌說:‘豁達空,撥因果,莽莽蕩蕩招殃禍!’就是怕人偏於頑空,容易否定因果的存在,魯魯莽莽,悠悠蕩蕩,不知不覺招萬劫災苦、飛殃橫禍。修行的人,能不深加警惕嗎?” ——淨業學人 吳錦煌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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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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