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苦的诠釋 (靈山居士)
我經常會遇到這樣的人,他們是知識分子,他們對於佛教有興趣,假如你和他們談一些佛教,他們不會在你面前睡著或者突然告訴你:我忘了我還有件事沒辦。
不過他們往往對於佛教的一些說法感到難以理解,例如當我說到佛教認為一切皆苦的時候,他們認為這樣的想法過於極端,他們很不容易讓自己相信所有的情緒都是苦的。他們認為生活中還是有些非痛苦的情緒存在。
當然他們不否認一些較為明顯的苦的存在,比如老婆偷人,家裡被小偷洗劫,被熱水燙了屁股,或者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切掉手指,他會認為那是一種苦。但是他們認為生活中不是只有切掉手指,生活中還有很多其他事情,比如由努力工作而帶來的成就感,愛情,或被人贊譽。要讓他們相信這些事情也是一種痛苦顯然比較困難。
佛教認為有三種根本痛苦,第一種是變易之苦,我可以舉個例子,在十年之前,你現在的老公(那時候還是男朋友)可能看見你就會精神抖擻,在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會一直看著你,會一直拉著你的手。你說任何話他都會認真的聽。而在十年之後的今天,他可能寧願成天盯著電腦屏幕也不願意看你的臉。你跟他說了半天,他一句也沒聽到。假如你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他也會很厭煩的走開。這就是第一種苦,變苦。
你會發現他不但不願意看你的臉,聽不到你的發言,就連你新買了一件衣服穿給他看,他都懶得把臉扭過來對你進行贊美。他甚至不願意敷衍幾句。即使他看了,可能也只會告誡你,不要亂花錢或者那件衣服不適合你因為你的身材太臃腫。讓你深受打擊。這就是苦苦。當然苦苦還包括了很多非常明顯的苦,從你被車門夾了手到你丟了手機,都是苦苦。
還有一種被稱為行苦,這是一種不易覺察的苦,它通常會被誤判為快樂而受到歡迎。當你戀愛的時候,你現在的老公對你百依百順,你可能覺得非常非常幸福,你不覺得那是一種苦。但是從長遠來看,他不可能永遠對你那樣。你有多幸福,就會有多痛苦,所以所謂的幸福只是苦的另一個因。所以還是苦。當他寧可跟從未謀面的網友聊天也不願意和你說話的時候,你就可以體驗到痛苦。所以戀愛也是苦。我聽說很多工作狂一旦退休,身體會迅速的垮下來。我知道他一定把工作視為幸福,但是那確實是痛苦。
除了這三種苦之外,還有八種支分苦。第一種就是生苦,不過我想大多數人對於自己如何出生都缺乏明確的記憶。所以你很難想起這種苦。你可以試著想一下自己從一個非常狹窄的空間被擠壓出來的感覺。想像自己從一個茶杯口大小的地方爬出來。
不過後面幾種苦你可以很輕松的觀察到,在二十年前,你可以在撒尿的時候在牆上用尿寫出一行字,你可以把尿撒的很高,但是現在,你可能在廁所裡半天才擠出一滴尿。你總是尿不淨。你總是睡不著,你總是感到精力不夠用,當你看到身邊那些走起路來戰戰兢兢的老人的時候,你就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你各方面都開始老化,過去可以做的事,現在你再也無法重復。你會懷念那些倒頭就睡的日子,你會想起你曾經可以一口氣爬上十樓。而這一切,你現在都無法做到,這就是老苦。
對於病苦我們每個人都有體驗,當你生病的時候,你變的虛弱,你無法正常使用你的身體,你喪失了對於身體各部的支配權,你的手指,你的腳都不再聽你的使喚,你甚至沒有力氣為自己倒一杯水。
不過最厲害的還是死亡,死亡強迫你和你所愛的一切說再見。死亡並不打算咨詢你的意見,當他認為你應該走的時候,你沒有任何商量余地,哪怕你拉屎只拉了一半,哪怕你正衣衫不整的蹲在馬桶上。
當然,生命中除了死亡還有很多其他煩心事,比如你每天都會遇到那個你非常討厭又不得不沖著他笑的家伙,你總是遇到那些不想遇到的人,他們給你制造了很多麻煩。他們讓你的心情變的糟糕,這是怨憎會。
你所愛的一切,所珍視你的一切,很可能在某個早晨就煙消雲散。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可能性,這些可能性會奪走你所愛。你的老公可能會被比你更年輕的女人奪走,你上中學的兒子可能被拐賣到山西的煤礦做奴工。你的戀人可能必需為了養家糊口而去遙遠的城市打工,這就是愛別離。
還有很多人為欲望煎熬,當你一無所有的時候你可能只是想要一塊面包,當你不再一無所有的時候,你的欲望也會隨之增加,你可能想要最新款的手提電腦,想要最好的房子,最拉風的車,最美的女人。要注意,我們所說的“最好”,永遠是你目力所及范圍內的最好,當你得到了“最好”的房子之後,你會發現,在不遠處,有一個更好的房子再向你招手。假如得不到他,你就會很不爽。這樣的情況下只會因你的死亡而結束。永遠有一個更好的生活在遠方向你招手,你永遠有力所不及的地方。一個乞丐和一個總統都會有想得到的東西,總統想得到的可能是健康,避免丑聞,或者更多的支持,而乞丐,可能只是想得到一種較為穩定的生活。但是不要認為他們得到之後就會“從此以後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了”。他們會想要更多。欲望的實現不會止息欲望,只會產生更多的欲望。然後就有更多的痛苦隨之產生。痛苦是欲望的附贈品。這種苦叫得不到。
最後一種是想避免各種糟糕狀況而未能如意的苦,比如我們都希望有個好妻子,在每天早上可以吃到她做的早餐,不過很不幸,你可能只能自己爬起來做,因為你的妻子也這麼希望。可能你喜歡天藍色的體恤,不過她給你買回來的卻是咖啡色的。你不想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不過假如你不這麼做的話,你下個月就要露宿街頭。你不希望的事情一再出現,生命卻總是和你開玩笑,你越是不想什麼,他就越是送給你什麼。
這就是佛教所說的苦。他們充滿了你的生命,也可以說,你的生命由他們組成。所以不要認為你被砍了一刀才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