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父母流浪的心得到安頓
我們三人,雖有長幼之分,父子之輩,
卻日益如同知己朋友,
能夠平心傾談,能夠共同擔當。
學佛之後,再有病,不覺苦。
學佛之後,縱分離,不傷悲。
學,而後行,且笃實行之,則此生無憾事耳!
蘭若
我的爸爸媽媽,最早都是不信佛的。
但有一點,他們都非常善良。(相信大家的爸爸媽媽也都是這樣的)
母親從小身體不好,數度死裡逃生。父親16歲便舉世無親,成了孤兒。他們兩個人,都曾經深味苦難的個中滋味。
善與苦劫,是父母學佛的資糧,也是我能夠和二老真心、傾心交流的基礎。
我學佛以後,改變很大。原來的憤世嫉俗和愛走極端都得以逐漸修正,心腸變得更加堅忍。並且,能夠經常反省,改正自己的诟病。父母看到我的變化,時常慨歎,覺得他們做不到的,我竟然可以做。我告訴他們,如果我變好了,那是我學佛的所得。如果我還有劣根,那是我學佛還不夠究竟。
母親體弱,對某些自稱修行者的人出現的邪見、外道作為以至炫耀神通,都心懷恐怖。我告訴她,師父說,只看好樣子,不看壞樣子。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隨便評判別人。並告訴她,佛有八萬四千法門,總有一樣適合您。我給媽媽介紹了淨空法師的書籍和磁帶,並告訴她,可以親近淨土法門,安全穩妥,殊勝方便。一句“老實念佛”,發心純良,回向眾生,不貪功德,不為己求。老老實實,有空就念。媽媽覺得受用,開始接觸。
父親大學畢業後,數十年要求入黨,屢遭挫折癡心不改,終於在退休前成了黨員。他是孤兒出身,是黨把他養大,所以對馬列非常遵奉。我理解他,跟他說,如果真的象黨章那樣嚴格要求自己,一言一行,那就是菩薩,那是我們百姓的福祉。
母親隨我學佛後,他常不解,很多時候忍不住出言不遜,甚至誹謗。
我也曾為此苦惱。
常常念佛,觀想本尊,回向給父親。
後來,我發現,如果我跟父親談馬列,他就很有興趣。於是我從此入手,努力學佛的同時努力學馬列,我告訴爸爸大道相通,人類在自身的發展史上,從來沒有放棄過對真理和本來的追求。我們不應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戴著拒絕了解的眼鏡去看待智慧的存在。紀伯倫的話:如果你不把自己的杯中水倒出來一些的話,你怎能容忍新的一滴水呢?
我問父親,你說佛教這個那個,那你看過佛經嗎?哪怕一本?你理解為什麼幾千年來,佛教傳到今天?並且,有那麼多您也認為是智慧的人,傑出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純粹的人(父親比較贊賞弘一大師和趙樸初先生),他們闡揚佛教,身體力行,難道他們也是一時的迷信嗎?如此雲雲。
我給父親找來了一些小冊子,跟他講,知識分子和老農最大的區別,就是知識帶來的貢高我慢,不能夠真正的虛心。但願他能在實在無聊的時候,翻翻這些小冊子。
誠如你們所料想,父親剛開始是不看的。
我所知見也很有局限,但有佛菩薩加持,我常常做了功德,回向給父親母親。漸漸地,父親由最初的完全排斥,開始有沉默傾聽的時候。有一次,我問他,爸爸不容易,一輩子吃了很多苦,少有親人,多有磨難,這些經歷是怎麼來的?為什麼我們每個人都要面臨同一個問題——生老病死?活著,究竟為了什麼?有什麼意義?為什麼我們每一個人,都不知昨天和未來地活著?為什麼大家要排著隊生、學習、戀愛結婚、老乃至撒手無歸?父親很慈悲,他真的能虛心下來,沉思,反觀,回顧。
實際上,我並不常常跟父母說佛的事情,我看過《大話西游》,那個“話痨唐僧”給我最大的啟發,就是多說無益。就象我很少跟我生活中的朋友談佛論道一樣。我的原則是,不強求任何一個人,因為你的說教,顛覆他們原來的世界觀。世界觀是需要自己去建立的,是需要自己不斷地聞思修,一步步地來做的。
我從大學時代至今,經歷了很多考驗,我努力地把自己的事情理順做好,這裡面有我不斷學佛,不斷規避自己的所得。這些,父親怎能不看在眼裡呢?行動,比語言更有力量。直到一天,我看見我的父親,伫立在我的書架前,戴著副老花鏡,認真地讀經。
那個時候,你可以想見,我是多麼地歡喜。
後來,父母主動在家裡設了佛堂。供奉了釋迦本尊。母親養了花,供了清水。過年回去時,看見我的老父跟在媽媽身後,也認認真真地上香,行大禮叩拜。
內心的安寧可以驅趕所有此生的陰霾。
很多時候,我對母親不是很擔心。雖然她的身體一直以來就比較孱弱,命運也多坎坷。但是,她與生俱來的親佛之心和柔軟的耳根,都讓我知道,她在關鍵的時候,能夠照顧自己的心念。唯獨父親,我不太確定,他是否能有自己的機緣,打開心靈之門。
我在北京念書的時候,生活非常拮據。曾經有過那麼一次,還有3天才到月底,我卻沒飯吃了。對於我來說,藝術院校昂貴的收費,每個月看電影買書的花銷,都讓我這300元錢顯得捉襟見肘。我避開午飯和晚飯時間,想像著自己可以盡早地擺脫對父母的依賴,有朝一日可以自己掙錢養活自己。如是,竟然餓了3天。後來父親出差來看我,我跟他提出來,能不能每個月再給我添200元錢?他為難地告訴我說,父母的工資加起來只有1000元,院裡現在排隊買房,已經很緊了。我於是抱怨,為什麼不能等我長大,來北京和我一起住大房子,為什麼非要在太原的那些小房子之間挑來挑去!我似乎說了很多,直到我發現父親已經離開。
我去找父親的時候,和父親同屋的叔叔,好心地告訴我,你是不是氣你爸爸啦,他回來連飯都沒吃。叔叔走後,我向父親道歉,父親只有一句,爸爸無能,讓我的孩子受苦。然後就流了眼淚。我看著養育我的老父,被我逼得說出這樣的話,心疼非常!
我長這麼大,目睹堅強的父親三次落淚,第一次,是把夭折的妹妹穿過的小衣服扔進青衣江時的黯然;第二次,是看見我考學四年後終於叩開大學之門的感慨;第三次,竟然是因為我的銳利的抱怨和傷害!這是我完全不能寬恕自己的一個記憶。
那次之後,我改變了20年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習慣,開始勤工儉學,開始頭破血流地在社會和學校之間尋找生存的縫隙。很艱難,很勞累,但是無愧無悔。在大學期間曾經看過的《基督最後的誘惑》一片,有句台詞說,折磨肉體以解放心靈,這句話,在我那困頓的生長期,再三深味。我曾鄭重地對父母說,我一生中,沒有更重要的事,就是為了安頓這一顆狂心。我若行走天涯,那麼褲腰帶上也要別著爸爸媽媽,左邊一個,右邊一個,不管你們多衰老,都不離不棄。
工作以後六年,我結束了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覺的歷史,告別了三個月一搬家的漂泊生活,終於有了自己的窩。這個時候,我聽到了父母相繼病倒的消息。媽媽是一貫的基礎病,高血壓,糖尿病,心慌氣短;爸爸照顧她,自己卻昏倒,查出來是頸椎病。他們乏人照料,而我水遠山長。等到我知道他們生病的情況時,母親已經出院,他們囑咐我們家的親戚,說不要告訴我的女兒,她是個苦孩子,沒有那麼多的心可以操。
我大恸不止。
是的,我的能力有限,萬事剛剛開頭。但是,回望所來徑,那歪歪斜斜的腳印,哪一步不是父母的悉心呵護,才引領至今呢?我沒有別的事,所有一切全部都可以扔掉,只要能報恩父母,就不遺憾。我去諸佛菩薩面前發願,希望能夠給予我力量,希望能接來他們,希望能安頓他們。我如此笃定,如此痛切,如此摯誠。在我發願後的一年,善願所形成的漩渦將我的生活包裹起來,每一天我都被這種力量所提醒,所眷顧,然後,我竟然就實現了這個願望。我的朋友曾經說,和父母最好的距離,就是一碗湯的距離。不在一個屋檐下居住,各有各的空間,但卻又不遠,能夠照應。你在家裡做好一碗湯,送到父母那裡,不燙,未涼,正好喝。而於今,我竟然實現!
也就是因為這個善願,讓我的父母終日感恩莫名。他們仿佛有使不完的勁兒,想幫我做點什麼。我失笑而忐忑,跟他們說,我做兒女的,孝敬父母是應該的呀。不要說感謝。父親說,可是,我和你媽媽住在這個寬敞明亮的新房子裡,就是想感謝啊。怎麼辦?我含著眼淚告訴爸爸說,如果有贊美的話語,請贊美三寶,如果有感恩的心,請奉獻於佛前。我若不是因為發了大願,感動諸佛,怎能有接踵而至的滿願之事。而我們的相聚並非為了這短暫的歡愉,是為了彼此的真正解脫。我這麼說著,那兩位老者都肅然。
記得我曾經說過:父母,我們要給他們最好的安頓。這安頓不僅僅是眼前能見到的物質保障,身體的盡量健康。這些都是無常啊!物質再極大豐富,終有衰敗一天;身體再健康,終不免一死啊!讓他們流浪的心得到安頓,是我們最好的孝道。我父親是孤兒,幾十年來沒人敢問、敢安慰他的傷痛。他曾經和我開玩笑說,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父母雙全,在有能力孝養雙親的時候,父母還很爭氣都健在。就是不知道我的爹娘他們去到了哪裡,現在連墳都找不到。我聽後,傷心得很多年都睡不穩覺。直到我遇到師父,告訴他我想讓爸爸知道答案,知道他的父母去到了哪裡。師父說,去讀《地藏菩薩本願經》吧。
那裡面有答案。由是,我們全家開始持誦。由是,我們看到了婆羅門女、光目女這兩個地藏菩薩的化身,她們皆因為至愛她們的母親,以女身發願,由救度自己的父母而生發出救度一切父母的大願。看到女性的力量,看到孝的力量,而這些力量,使小我的苦痛已經變得微不足道,心量的擴大和廣博使得天下人的苦痛可以盡擔!
父親,5月1日開始誦經,從此不放,日日一遍。6月,他和母親都正式受戒皈依。7月,二人發願,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夠親見淨空老和尚,當面請益。10天之後,竟如願以償。
現在我唯有無盡的感恩。感謝三寶的加持。感謝一路上的荊棘叢林,感謝不曾改變的真心。
我們三人,雖有長幼之分,父子之輩,卻日益如同知己朋友,能夠平心傾談,能夠共同擔當。
學佛之後,再有病,不覺苦。
學佛之後,縱分離,不傷悲。
學,而後行,且笃實行之,則此生無憾事耳!
與諸同修共勉。
願普天下的父母親能夠安心,能夠因為我們學佛,得到清涼和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