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順大和尚接受《南方都市報》采訪:師父圓寂日正是12年前帶我出家時
弘法寺方丈印順和尚在本煥長老的靈前守靈三天
“師父,我來了……”昨日21時,印順來到弘法寺後山本煥長老化身窯前,拈香,祭拜。昨夜,是印順連續第四晚來為本煥守靈。
4月5日,在儀仗隊的引領下,載有本煥長老佛龛的靈車,在印順大和尚和眾僧人護送下緩緩由法堂駛出,在佛號聲中,繞弘法寺一周,到達後山荼毗法會現場。沿途信眾撒下漫天菊花,以寄哀思。在荼毗現場,佛龛被抬至化身窯中,工作人員在佛龛上堆放檀香木塊,遍淋檀香油燈後封窯。印順大和尚等高僧為本煥長老舉行法會,並進行了點火儀式,莊嚴、神聖,眾信眾祈禱本煥長老早日乘願再來。
此前的荼毗儀式並未對媒體開放,昨夜,南都記者第一次跟隨印順來到本煥化身窯前。這是約數百平米的一塊山間平地,寂靜,清冷。本煥長老的遺像放置在化身窯前,一干弟子日夜誦經,多名安保人員晝夜守護。
印順緩步走至本煥遺像前,敬香,叩拜。動作緩慢而笃定。
連日來,在化身窯旁一張臨時搭建的帳篷內,印順夜夜在此守候,整夜打坐誦經。“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老和尚沒走,他的氣息一直在我身邊圍繞,我的所思、所想、所念,都還是老人家。”
在本煥長老頭七過後,在第四晚守靈的帳篷中,印順接受了南都記者采訪。
對話
南都:大和尚剛剛上山的清涼,和5日以前的人頭攢動形成了很鮮明的反差。追思法會之後這幾天,不知道您心中的感受有否不同?
印順大和尚:5號忙碌了一天,當晚回來坐下靜靜地想,突然我被嚇了一跳:師父走的那天是2012年4月2號,12年前的今天,我被師父帶出家。
南都:這麼巧?剛好一個輪回。
印順大和尚:就這麼巧,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南都:本煥長老圓寂的當天、和之後幾天您都沒想到?
印順大和尚:那幾天,我的腦袋裡各種事情塞得滿滿的……
南都:您現在守靈,是佛教的儀規嗎?
印順大和尚:只要是人,都要感恩報恩,我守護師父,就是報恩,其實與儀規沒什麼關系。
南都:本煥長老當然“燃臂孝母”的典故已經傳為佳話。
印順大和尚:是的,師父說過,和尚要報四重恩,第一重就是父母恩。師父說,父母恩德難報,但一定要報!一個人,一定要好好孝敬父母,這對兒女是一個好的教育,兒女就會越孝敬父母。
南都:剛剛聽弘法寺文化中心的工作人員說,本來是准備從今年清明開始,要做報恩法會的?
印順大和尚:是啊,我是在今年春節的時候對老和尚說,希望以後每年的清明都做報恩法會,老和尚說很好啊,沒想到他說好之後的這個清明就走了。
南都:做這個報恩法會,具體是怎樣?
印順大和尚:中國人的習慣,每年清明時節,都要回家掃墓祭祖,通過這種形式來表達對先輩的追思,報養育之恩。弘法寺考慮把清明的報恩法會沿襲下去,和老和尚每年生日時都舉辦的祈福法會相對應,在社會上推廣報恩文化。
南都:怎樣理解報恩文化?
印順大和尚:知恩才能報恩,知恩、報恩才能感恩一切、包容一切,才能和一切眾生結成善緣,也才願意和身邊的人分享自己的成果和喜悅。
南都:追思法會的時候,您的答謝詞讓很多人都流淚了。也是首次在公眾面前回顧本煥長老最後時刻的細節吧?
印順大和尚:對。
南都:當時您很動情。
印順大和尚:其實到現在,當天我說過什麼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南都:哦?答謝詞沒有提前准備嗎?
印順大和尚:他們提前給我准備了一份,是標准的八股文。
南都:……
印順大和尚:都是套話,說和不說有什麼區別?我想,我說的都是真心話,表達的都是心中的真情。而真情是不需要准備的。
南都:5號的追思法會,最後為本煥長老送行,有沒有什麼遺憾?
印順大和尚:每一個人都盡了最大的力,否則不會這麼圓滿,我還能有什麼遺憾呢?大家都通過自己的方式表達了對老和尚的敬仰和哀思。
南都:在老和尚的最後時刻,還有什麼要告訴大家的嗎?
印順大和尚:老和尚走的當晚(記者注:1日晚),天空特別美,我出家這麼多年從未見過,星星也出奇地亮。當時我就知道了,師父今晚要走。
南都:您是怎麼知道的?
印順大和尚:你問了和我的侍者同樣的問題。當晚吃過晚飯,我就去沖了涼,那時候就知道,下一次有空沖涼要到哪天都不清楚了。當時我的侍者就覺得奇怪,因為我從來都沒有這個時間沖涼的習慣,問我,我就說師父今晚要走了。然後他就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南都:您是要抓緊時間休息一下是吧?
印順大和尚:對,那時候大概晚上六七點鐘吧,我讓他晚上九點鐘叫我。下一次睡覺要到什麼時候我也不清楚。事實上,清明這些天,就是見縫插針地打個盹,沒睡過完整的覺。
南都:今天晚上,您發出了一封感謝信,為什麼選在這個時候?
印順大和尚:不知道今天是否合適,我感覺,師父的頭七剛過去,大家都應該安靜下來了。沒有大家,沒有大家的善緣,就沒有老和尚這麼圓滿的法會。每一個涉及到的政府部門、社會團體、法師、信眾們,都忙碌了很久,現在,大家應該松一口氣了,應該安靜下來了。我也應該在這個時候,再對大家說一聲感謝。
南都:感謝信之外,還想再對公眾說點什麼?
印順大和尚:老和尚走了嗎?他並沒有走,他還在看著我們。我們每個人所做的一切,有了這樣一份敬畏心,弘法寺就有希望,佛教就有希望,社會也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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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煥長老“燃臂孝母”
1948年3月,已經在上海普濟寺小住半年的本煥突然接到家鄉二哥的來信,說母親病重,希望他能早日回家見上母親一面。於是,本煥離開上海,回到湖北倉埠報恩寺結夏安居,每天徒步往返30華裡地,白天在家照顧母親,為母親端茶送水,喂藥喂飯,夜晚還要回到報恩寺,為母親誦經祈禱。
同年9月,其母去世,本煥借用一間祠堂連續三天抄寫《金剛經》。隨後他燃臂為燈,取半寸的燈草三根扎在一起,蘸上香油,點著火放到胳膊上燃燒,以肉身供養諸佛菩薩,忏悔自己的業障,並將功德回向母靈,以此超度母親,報答慈母的養育之恩。本老晚年,每當他捋起袖子,就可以看到其燃臂時所留下的印記,那印記不是一處兩處,而是整個手臂幾乎沒有一處好的皮膚!
一時間,本煥“燃臂孝母”的佳話傳遍了鄉裡鄉外,人們起先對他出家不忠不孝的誤解隨之變成了對他道高孝重的無比敬仰。作為本煥,從小受到儒家傳統思想的熏陶,懂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鄉俗民風,但自從出家後,他時刻成就大我而放棄小我,為莊嚴國土而拋棄小家,國大家小,民重我輕,永遠把普度眾生放在第一位“燃臂孝母”正是他的願力和發心,促使他自願自覺的做法。
(來源:南方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