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佛心路
畢業於武漢大學化學系的圓持,個子不高,在他那看似單純的臉上仍透著一股學生氣,而明淨光潔的臉頰更讓人尋覓不到歲月的印痕。
提起出家學佛,一般人心裡馬上就會想到,那是人生失意者無奈的歸宿。這裡,讓我們來看一看圓持的學佛心路,看看他是如何從一個清純學子變成了一個身披袈裟的沙門。從中,讀者朋友們自己感受一下,這中間到底有沒有失意的感覺。
我的家鄉位於皖南農村,那兒山清水秀,物產豐富。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我在山間草地上盡情地歡唱、嬉戲。在純樸的童心裡,世間的大道理對我顯得既遙遠又陌生,但有一件事,卻勾起了我心中的漣漪。記得七歲時,有次我到鄰家玩耍,可突然間我的肚子就痛了起來,母親知道後立即用一種特殊的念咒方法止住了我的疼痛。對此神奇的療法,母親說是因鬼神捉弄我,而她已用咒術將其驅除了。母親的話令我半信半疑。也許就是從那時起,我開始相信,冥冥中一定有什麼神秘東西在主宰我的命運吧!
此後不久,我開始上小學。學習根本難不住聰明伶俐的我,但美中不足的是,突如其來的疾病常常降臨在我身上,這令我時常對未來感到恐懼。看看身邊生龍活虎的小伙伴們,再對照病恹恹的自己,一個疑問就時常會從心裡冒出:為什麼他們身體好,而我卻老生病呢?
一晃就進入初中了,那時,氣功、特異功能正熱遍華夏,我對此也很感興趣。當我得到一本《氣功療法選集》時,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當即我就開始理論聯系實際,也按書上的方法,有板有眼地練了起來。學打坐,練站樁,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常常令周圍的人竊笑不已。可我似乎已入忘我之境,每天癡迷迷地練功成了我生活的主要內容。雖然當時練得很認真,也很投入,但除了一練站樁身上就發熱、一打坐就想睡覺外,其它也沒什麼更多的感受。不過,對氣功、特異功能的信心並沒有由此而減弱,因我總覺得在現實生活之外,一定還有一個更迷人的境界存在,我渴望能盡早達到那個境界。如果說少年都愛做夢的話,那對這種飄忽不定、難以琢磨的神秘境界的向往就是我的全部夢想。
考上市裡的重點高中後,練功雖荒疏了許多,但少年之夢依然難以讓我忘懷。每當應付完枯燥、繁重的學習任務之後,校圖書館豐富的道家典籍便成了我最喜歡吃的一道休閒菜。當時,雖不知《道經》所雲為何物,但其中那高深的境界卻令我沒來由就羨慕不已。於是一有時間,我就琢磨如何配料、如何煉丹、如何把握火候……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我的化學學得特別好。高中畢業後,我如願以償地考上了武漢大學的化學系。
武大校園的風景很美,學習緊張而有序。課余,我還是喜歡泡在圖書館裡廣覽群書。一天,無意中翻閱到一則文摘,那裡面說道:現代生理學家發現,人體每秒鐘發生數千萬次的化學反應,而這麼一個龐大系統的運行不可能由人現有的身心能力來加以控制。為此,他們設想有一個相當於道家“元神”的東西,是它在控制著這一切……看了這則科學報導,我的心不禁怦怦地跳動了起來。是啊,如此偉大而奇妙的生命現象到底是誰在支配著呢?在現代的各種分類學科中,有沒有哪門學科揭示了生命的奧秘呢?不久我又看到一則報導:現代物理學家因為物理學前沿研究無法進展下去,便將研究方向轉向了中國道教的《老子》和佛教的《大方廣佛華嚴經》這些經典,以求從二教中獲得理論支持。這則報導又令我驚訝不已。我想:當科學研究發展到高級階段時,科學居然能和古老的教典理論相接壤,那麼,是否真正洞達宇宙人生萬象奧秘的人應該是古人呢?這二則報導又勾起了我的“少年之夢”,當時的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必須把已放下多時的對佛道二家的研究重新拾起來,我要遵循古人的觀察與研究方法去探索人生的奧義。
在校宗教文藝閱覽室裡,佛道兩家的書籍很多,我在那兒流連忘返,久久不願離開。但苦於沒有師父指點,對道家那艱澀難懂的修煉方法我實在沒法得其門而入。於是,我便把注意力轉向了佛法。漸漸地,佛法那博大精深的理論深深地吸引了我,佛陀的開示澄清了我心中的許多疑惑。直到那時,我才覺得,佛法才是我真正需要尋找的真理。從那以後,我便時常研究佛學。當第一次聽到佛法中所說的“無我”和“空性”時,我真好似當頭挨了一棒,心中既恐懼又好奇:為什麼佛不說有一個實實在在的本體,我們通過修行回歸那個本體,這不是很簡單且易於接受嗎?現實生活中,無論是外境還是內心,我們都能看得見,摸得著、感受得到,這不是實實在在的有嗎?可為什麼佛陀卻說這一切都是假立顯現的、不實有的、本性為空的呢?這個疑惑困擾了我很長時間,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後來學習了因明及中觀論典後,我才從偏狹的思維定勢中走了出來。原來,凡夫之所以成為凡夫的根本原因,就因為執著萬法為實有。實有執是我們最大的敵人,我們常常受它的欺騙,為它感受痛苦而不自知,還要拼命地去執著。實際上,當我們用理智的方法去觀察所執的人或物時,我們就會發現,任何事物都沒有一個實有體性的存在。比如當用佛法中的“析空觀”去觀察分析任何一個物體時,我們都會發現,分析到最後,永遠是連一極微塵都不存在,都了不可得。這和物理學上的分析方法(分子→原子→電子、質子→誇克→?)十分相似,只不過物理學尚未達到空的層次,還在執著於一個有形有相的物質的最小微粒。當我們真正了達了諸法本性為空後,這並不會使我們感到恐懼與無著落。相反,正因為萬法是空性的,所以當因緣積聚時,萬法就會炳然顯現、物物分明,就連森羅萬象的自然界也是業力習氣成熟後的假立顯現而已。如是的顯空不二的理論可說是對宇宙人生實相最完美恰當的揭示。明白此理後,我就像發現了天大的秘密一樣,內心中既歡喜又感動;回想起往昔的迷亂與盲目追求,又令我不勝嗟歎。當昔日的諸多迷惑如熱水熔冰般消失時,頓時一種對佛陀的由衷敬意就從心中生起。這時我才明白,千百年來那麼多的賢人哲士皈命佛陀的含義所在!這時我才明白,那麼多的禅和子們行腳天涯去追尋的“寶物”到底為何!這時我也才下定了決心,我一定要皈依三寶!
我學佛的事被同學們知道後,他們紛紛譏笑我說:“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有前後世的因果關系呢?”對此我想說:如果認為沒有前世,那不成無因論了嗎?若是無因,則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努力,結果會自然獲得,甚至天空中也會掉下肉包子來。世間種種不平現象、貧富差別也就不會存在了……如是的無因斷滅邪見有許多與世間現量所見相違的諸多過失。王充在《論衡》中說:大家都是樹上的花,被風偶爾吹到各處而形成了各自的命運。對此籠統颟顸的說法,我絕不會苟同。因為我所學的學科其實也是探索前因後果及其規律的,化學也並不承認無因之果。現代科學家們也注意到了因果之間的微妙關系:如果此處的蝴蝶扇動幾下翅膀,就可以改變大西洋彼岸某地幾天後的天氣。只是科學家目前尚未有能力去探索前後世之間的因果底蘊罷了。
大學的生活是豐富多彩的,同學們也都朝各個方向努力以尋求自己未來的發展方向。而我卻將很多的時間都用在了研習佛法上,對此我當然是自得其樂,但同學們卻很不理解。他們說:趙兄,別在那兒費那閒功夫了,咱們以後到社會上去干一番事業,那才叫值得呢!但大家的勸告、社會的流行觀念並未減滅我的向佛之心,反而使我更加明確地認識到:人生一世,若不明白生從何來,死向何去之生命實義,僅將有限的生命花在對財色名食睡的追逐上而虛度時光,這將是多麼可悲的生活方式。世俗之人不論把生活描述得多麼美好與崇高,但其本質除了“食色性也”之外還能有什麼更深刻的內涵呢?我豈能受凡俗的困惑而在無意義的生存中浪費自己的生命?不能!我應依循覺悟者佛陀的教誨去開顯自己本有的佛性智慧,同時我還應使天下一切眾生都能了悟自心而獲得究竟圓滿的無上大樂。
大學畢業後,我被分配在武漢一家研究所的雜志社工作。生活的瑣碎和生命內容的淺薄,令我深感失望。與此同時,深入了解佛法的願望也一天比一天強烈。直到有一天,當我聽說色達喇榮佛學院正在弘傳清淨的如來教法時,我便悄悄地背上了行囊,直奔那心中的聖地——喇榮,開始了我生命的第二起點。
在佛學院,上師們崇高的德行、豐富的學識,以及一舉一動中所流露出來的灑脫自在,都實在令我歎服。不久,踏著先覺者的足跡,我也披上了神聖的袈裟,成為一名真正的佛子。現在,我過著平靜而喜悅的生活,物質雖不富足,但絕不感到卑賤與貧窮。在上師的指導下,我每天都在勤奮而自在地吸吮著佛法甘露。現在,我深深地體會到,暢游在佛法智海中的那份惬意與舒適,確實是人生之大樂。
多麼希望能與有心探尋人生真義的朋友們,都踏上學佛正路啊!
圓持的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回過頭,讓我們再來看一下他的“學佛心路”:小時候的一件事勾起了他對未知世界的向往;中學時的練功煉丹是他的“少年之夢”;大學時的佛法感悟奠定了他以後的人生航向。從這三個過程看來,似乎在他的天性中,本來就有著一種求道的秉賦——在佛法裡,我們把這叫作“善根”。我們且不管他的這個善根是從何而來,只就他今生的善根顯發過程來看,他的每一步都是沒有造作的,都是自然的,尤其對佛法的信解更是經過了理智的抉擇之後才引發的。跟那些只知燒香磕頭的盲目拜佛者相比,他的學佛方式又有什麼不同呢?圓持進入佛門,並不是因為在社會上的失意,或貪戀人間的福報,而是由於他的宿世善業的成熟,他的覺慧力促使他認定了學佛修行這條路。從他身上,我們看到了一位真正佛子行持的側影。
但願所有具有智慧之人都能覺悟人生,從而走出人生的桎梏,獲得永久的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