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從鄉下來,和我這兒媳婦談話不多。
早上,當我睡眼惺忪地起床,婆婆早已經在陽台上用一個大盆洗衣服。我走過去和她打招呼,卻見她老人家正用洗衣粉搓洗我們的羊毛衫。我連忙拿出專用的“正章”對她說:“媽,要用這個洗滌劑。”“哦,是嗎?我們在家都這麼洗的。”婆婆一臉的茫然,“對了,我做了稀飯在鍋裡。”
婆婆做的稀飯真的很好吃,一定是提前個把小時起床,才能炖得那麼黏稠。吃過早餐,婆婆系上了圍裙收拾碗筷。當她拿起一個鋼絲球奮力擦洗電飯鍋的時候,老公先我一步沖了過去:“媽!這個不能這麼擦,把裡面的塗層擦掉了,煮飯就粘住了。”
“是嗎?我……”婆婆一時語塞。我連忙走過去,瞪了老公一眼:“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媽,還有誰會來幫你擦這個呀?”
婆婆只住了三天,我們的家好像從沒有這樣窗明幾淨過,到處都是亮亮的。打開衣櫃,我們的襪子被疊得整整齊齊,夏天的和冬天的都分開著。我常常會在洗電飯鍋的時候想起她,那裡面幾道清晰的劃痕不是愛的痕跡又是什麼呢?
女兒四歲的時候,在回家的路上撿到一只淡藍色的發夾,如獲至寶收在褲子口袋裡,喜滋滋地說:“帶回家給媽媽夾。”
當時,我的妹妹正牽著她的小手,就打趣說:“給姨媽夾好不好?”“不!就給媽媽!”女兒很堅決地鼓起小嘴。於是,這只藍色的發夾就到了我的手上。可那是一只怎樣的發夾啊?正面的裝飾玻璃已經凹凸不平,反面的金屬彈簧已經生銹了。可它的藍色在女兒的眼裡是美麗的,而且這種美麗只能屬於媽媽。於是,我把這只發夾戴在了頭上,因為我是一個幸福的母親。
夏天到了,准備給車子裡添置涼席,看了幾款都因為顏色和車子不搭調而沒有買。一個下午,我去接父親。沒想到,他捧出一張亮閃閃的竹編席遞給我:“拿去吧,我量過,和你的座位一個尺寸。”我一時愣住了,這席子怎麼能鋪在汽車裡呢?太老土了!我的老爸呀,你也不去汽車裝潢店看看,誰用這種席子?可父親只管埋頭給我鋪席子,鋪得工整而服帖。大熱的天,他彎著腰忙得滿頭大汗。那情形,讓我想起了多年前,下雪天,父親冒雪到學校給我送厚棉被的情形,也是這樣,給我鋪好了才放心。
父親問我:“怎麼樣?”看著他頗有些得意的眼神,我說:“爸爸量得就是准,剛剛好!”就這樣,一個夏天都用父親買的涼席。有很多朋友問過我,怎麼用這麼老土的席子?我說,是我七十歲的老父親買的。
愛是什麼樣子呢?或許很多時候,真摯的愛就是這樣老土,甚至是拙劣而破舊,但它比珠寶的華麗更有光芒,擁有的人是那麼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