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能夠了解, 每一段人生都無常,每一個生命都有同樣的歸宿,那麼,何不妨思索慈悲,讓這股智能回饋到當下?
所有的生命都渴求快樂,不要痛苦。我們運用許多技術,遣除表面及深層型態的痛苦。無論是有沒有宗教修行的人,都會在生命的過程中,尋求減低自己及他人痛苦的方法,有時甚至將受苦當做克服更大痛苦和得到快樂的方法。
每個人都試著要遣除表面的痛苦,但有另一種技術可以從更深層面遣除痛苦,這種技術可以減少未來世的痛苦,甚至可以消除自己和一切有情生命所有的痛苦。心靈的修行就屬於這一種。慈悲降低對於痛苦的恐懼。
心靈修行意味著改善我們的念頭。在梵文中稱為Dharma(法),意思是「能持」。這表示調整負面的態度,讓自己不再受那個特定的苦。
首先我們了解到,在輪回中,尋求讓自己不受苦,將自己的領悟擴及他人,然後建立慈悲。這意謂著為了不讓他人痛苦,要將自己奉獻出來,照顧許多人,同時由於專注於他人的福利,自己將更快樂。慈悲能減低對於痛苦的恐懼,同時增加內在的力量。它給我們一種授權的感覺,讓我們能夠完成自己的工作,增添勇氣。
無常:生命的本質
慈悲加強我們的外貌,伴隨著這份勇氣,我們愈加放松。當我們的觀點包括無量眾生的痛苦時,個人的痛苦看起來就相對渺小。
從無始以來,我們受到一種恆常的幻覺影響,總認為還剩下很多時間,這讓我們陷入浪費生命的危機裡。要反制這個傾向,對無常做禅定最重要,要覺悟死亡隨時會發生的這個事實。即使不能確定今晚是否會死亡,當我們培養一種對死亡的覺知,那麼對於今晚可能會死,就能欣然面對。有了這種態度,如果能做任何對此生及下一世都有助益的事,我們都會優先去做,而不會只做對此生有表面助益的事。而且,當我們不確定死亡何時會發生,我們會限制自己做對此生及未來世有害之事。根據各自的能力,我們將發心建立各種態度,來馴伏各種未調伏的心。不論活一天、一星期、一個月或一年的時間,都有意義。 我們的念頭和行為都將依著長程的利益,活得愈久就愈有利益。
相反地,如果受制於恆常幻象的影響,將時間耗費在此生的表象上,我們將蒙受極大的損失。
三個根本、三個決定
我們西藏人甚至認為透過儀式可以延壽,要執行長壽法的修行儀式,必須在專注的禅定中有穩定的觀想。此外,必須了解自性空,因為是智能展現為我們所觀想的理想自己,同時必須有慈悲心和利他的成佛願望。這些必要條件使得長壽的禅定非常困難。
因為恆常及珍愛自我的態度會摧毀我們,因此,最有效果的禅定,就是對無常、自性空和慈悲做禅定。這就是為什麼佛陀強調,飛向證悟的雙翅就是慈悲和智能。兩者就是克制恆常和自我珍愛的方法。
大約十五、六歲時,我學習證悟之道的各種階段,同時也開始以某種形式的禅定來培養各種進階。覺知死亡這個題目,繞著三個根本、九個理由和三個決定來建立。
第一個根本:思索死亡是確定的。 ·因為死亡一定到來,因此無法避免。 ·因為我們的生命不能延伸和不停減少。 ·因為就算我們活著,也少有時間修行。
第一個決定:我必須修行。第二個根本:思索死亡的時間是不確定的。
·因為我們在世上活著的時間不確定。 ·因為死亡的因素很多,而生命的因素很少。 ·因為身體的脆弱性,死亡的時間不確定。
第二個決定:我必須現在修行。
第三個根本:思索臨終時除修行之外一切無助益。 ·因為臨終時我們的朋友是無助益的。 ·因為臨終時我們的財富是無助益的。 ·因為臨終時我們的身體是無助益的。
第三個決定:我將修行不執著於此生任何美妙的事物。
輪回的本性,就是所有的聚合終將分散。無論朋友彼此如何喜愛,終究要分離。
除了與所有的朋友分離外,所累積的財富和資源,不論多美好,都終將無用。不論你的地位或階級有多高,最後都必定墜落。為了提醒自己,當我登上高台授課時,一坐下時,我對自己念《金剛經》中關於無常的話語:一切有為法 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 應作如是觀
我思索因緣聚合和現象的脆弱性,然後彈指,簡短的彈指聲象征無常。我提醒自己很快就要從高高的寶座上下來。
一切有情生命,無論活多久,終將死亡。沒有其它方法。一旦住在輪回中,無法在其本質外生存。 無論事情多美妙,在本質中已設定這一切美妙的事情和享用的我們,最後必定衰退。
我們不只會死,而且還不知道何時會死。就算有征兆會活得很老,我們也無法百分之百確定今天不會死。不要再拖延,我們應該做好准備,如此,就算今晚死亡,也沒有遺憾。如果我們能建立對死亡不確定性和迫切性的認知,就會愈來愈強烈感覺到必須智能地運用時間。
就如西藏學者瑜伽士宗喀巴所說:
當了解到此人身之難得,即無法游手好閒。
當見到偉大之意義,無意識度日即為悲傷之因。
當對死亡做靜慮,即對下一世做准備。
當對行及其果做靜慮,無良知的泉源被摒棄。
當此四根本如是穩固時,其它善德修行亦增長。
思索死亡,不僅能為臨終做准備,以及喚醒對未來世有利益的行為,對我們的心理也有戲劇化的影響。
例如,當世人不習慣對死亡做正念修行時,就算他們明顯衰老和行將就木,他們的家人和朋友不能如實地向他們說出,甚至認為必須稱贊他們的外觀。雙方都知道那是謊言,真是荒謬。
有時,患有絕症的病人,會避免使用「死亡」的字眼。我發現幾乎無法與他們討論迫近的死亡,他們拒絕去聽。
但對於目前連「死」這個字眼都不能面對、也從不關心其真相的人,等到死亡實際來臨時,就很可能造成極大的恐懼和難過。
另一方面,當我遇見行將死亡的修行者,我毫不猶豫地說:「不論你是死亡或復原,兩者都需要做准備。」 我們可以共同思索死亡的迫切性,無需任何隱瞞,因為他已准備好無憾地面對死亡。
一個修行者愈早對無常做思考,臨終時就會愈有勇氣、愈快樂。
思索死亡時間的不確定性,會讓心祥和、有紀律,以及有福德,因為在這短暫的生命中,心將駐留於更深刻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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